河南洛阳府的梁家祖宅里,梅招、贾瑜和李信围坐在一张雕花木桌前。
桌上摆着一壶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茶香袅袅,却掩不住三人脸上的凝重。
梅招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躁:“表兄,李兄,这福王十多日来倒是安分得很,咱们搜寻了这么久,竟一点证据都没找到。”
李信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沉吟道:“福王毕竟是皇亲国戚,耳目众多,咱们的动作怕是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了。依我看,不如先沉住气,再等些时日。”
贾瑜点点头,附和道:“李兄说得有理。表兄,咱们还是别打草惊蛇,慢慢来。”
梅招叹了口气,无奈地应道:“那好吧,就再等等。”
茉莉花原产于天竺,西汉时,沿着丝绸之路传入中原地区,并在福州落地生根,当地所产的茉莉花茶日后更是声名远扬。
李信见气氛有些沉闷,笑着岔开话题:“这些日子我托人买了一些上好的茉莉花茶,今日特意请二位来品一品。”
贾瑜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顿时眼前一亮:“李兄,这茶果然绝妙!茶香与花香交融,真是人间极品!”
梅招也端起茶杯,咕咚一口灌下去,咂咂嘴道:“这也没啥味儿啊?”
贾瑜无奈地摇头:“你这个粗人,喝茶哪有这么喝的?要细细品味,才能尝出其中真味。”
梅招挠挠头,憨笑道:“我这不是心急嘛!”
众人闻言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李信放下茶杯,悠悠说道:“说起这茉莉花茶,倒是有段故事。茉莉花原产于天竺,西汉时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原。
到了唐朝,茉莉花被视为玉骨冰肌、淡泊名利的象征,深受士大夫喜爱。
宋时,兴起了将香入茶的风潮,茉莉花茶由此兴盛。到了咱们大明,茉莉花茶已经成了寻常百姓也能享用的饮品。”
贾瑜接过话头,笑道:“李兄果然博学。这茉莉花茶,茶香与花香交融,素有‘窨得茉莉无上味,列作人间第一香’的美誉。
咱们今日能品到这样的好茶,也是托了李兄的福。”
梅招听得一愣一愣的,挠头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讲究,连喝个茶都能扯出这么多门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与此同时,北直隶顺天府的瓦市里,梁良、姜曰广和梁文景正挤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景象。
华灯初上,瓦市成了精怪横行的魔窟。喷火艺人吞吐的焰光里,“状元坊”的鎏金招牌忽明忽暗。戴独眼罩的庄家摇着骰盅,扯着嗓子喊:“押魏公公门生一赔二,押东林门生一赔五!”
满脸麻子的伙计眼尖,一眼认出了梁良,赶紧凑上来:“您二位可算来了!寒门黑马梁良,赔率一赔三!”
旁边木牌上赫然写着:“善用臭豆腐兵法,疑得太祖托梦。”
姜曰广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凑到梁良耳边低声道:“梁兄,要不咱们押十两?赢了钱够买三车臭豆腐来吃!”
梁良一脸无语,正色道:“这木牌上写的明明是赵福,那一场考试可把我们熏惨了。”
姜曰广点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要不是顾阁老和魏尚书让人拿来鲜花铺在礼部贡院四周,我估计早就被熏晕过去了。”
梁良叹了口气:“也是。”
姜曰广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他们这么做,说到底还是为了一己私利。事情要是搞砸了,他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咱们啊,不过是顺带着沾了光。”
梁文景听到这里,赶紧把姜曰广拉到一旁,低声训斥:“小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在京师要慎言!”
梁良也点头附和:“姜兄,务必谨言慎行呐!你我多年来秉烛夜读、刻苦攻读,熬过多少个日夜,付出了多少心血,若是只因一时失言,就被考官摒弃,那可实在是太冤了,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实在得不偿失啊!。”
姜曰广讪讪一笑,拱手道:“多谢伯父和梁兄提醒,是我失言了。”
正说着,旁边六必居二楼的珠帘“哗啦”一声掀开,一位50多岁的官员尖着嗓子喊道:“押五百两!买顾阁老外甥高中!”那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仿佛指甲刮过瓷盘。
他怀里的波斯猫突然炸毛,一爪子挠碎了“寒门黑马”的牌子,木屑四溅。楼上的富商连忙谄媚道:“崔大人受惊了。”
那位官员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要紧,接着喝。”富商连忙奉承:“崔大人真是酒量如海,我等望尘莫及啊!”
梁良见状,赶紧拽着姜曰广退进人堆里。梁文景也凑了上来,三人正要离开,却撞上了一个瘸腿摊主。
那老头眨着浑浊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客官,这糕里有《太平御览》的灰烬,吃了保准高中!”
话音未落,糕里突然钻出一只肥蟑螂,吓得老头手一抖,糕点掉在地上。梁良三人见状,赶紧趁机溜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梁良回头看了一眼,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刚才楼上那位“崔大人”,他猜测多半是崔呈秀——那个明末阉党“五虎”之首,卑鄙狡猾、品行不修的家伙。自己可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还是独善其身为妙。
梁良擦了擦汗,打趣道:“姜兄,刚才那只小强差点爬你身上去,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
姜曰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多谢梁兄解围了,改日请你吃臭豆腐压压惊!”
梁文景也笑了,拍拍两人的肩膀:“今天也玩够了,回客栈吧,别让那些猫猫狗狗坏了兴致。”
三人相视一笑,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身后的瓦市依旧喧嚣,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一场闹剧。
回到客栈,梁良坐在窗前,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思绪万千。京城的繁华背后,暗流涌动,阉党与东林党的争斗愈演愈烈,像他这样的寒门学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成为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虽然父亲梁文景与锦衣卫千户有些交情,但如今的锦衣卫早已依附于魏忠贤,这点关系恐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即便天子对自己有所赏识,梁良也明白,仕途之路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绝不能恃宠而骄。
正想着,姜曰广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壶茶,笑道:“梁兄,别发呆了,来喝一杯!”
梁良接过茶杯,苦笑道:“姜兄,你说咱们这些人,寒窗苦读十几年,到头来却要看那些权贵的脸色,真是讽刺。”
姜曰广叹了口气,坐到梁良对面:“是啊,但这世道就是这样。咱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自己,等有机会了再为百姓做点实事。”
梁良点点头,举起茶杯:“来,为咱们的未来干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茶香在口中弥漫,梁良忍不住赞叹:“好茶呀!”
姜曰广笑道:“这是我家乡江西的双井茶,有几百年历史了,今日特意带来请你尝一尝。”
“那这么说,我可有口福了。”梁良笑道,又细细品了一口。
姜曰广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双井茶可是北宋时期的名茶,产自江西洪州分宁双井村。欧阳修在《归田录》里还专门夸过它呢,说‘洪州双井白芽渐盛,近岁制作尤精’,甚至称它为‘草茶第一’。”
梁良听得入神,点头道:“难怪这茶香气清雅,回味甘甜,果然名不虚传。”
姜曰广得意地笑了笑:“下次我从家乡再多带些茶来,也请梁兄好好品一品。”
梁良举起茶杯,笑道:“那就说定了!下次我也带些家乡的茶来,咱们互相尝尝,看看谁的茶更胜一筹。”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在眉眼间流淌。此时,屋内茶香袅袅,悠悠地弥漫开来,萦绕在每一寸空气里。
这馥郁的茶香,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将京城那如影随形的纷争与沉甸甸的压力,悄然隔绝在外。
窗外,夜色深沉,灯火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见证着这座京师的繁华与喧嚣。
而屋内,姜曰广与梁良二人,正沉浸在这难得的静谧之中。
他们轻啜着杯中的双井茶,让温暖与甘甜在舌尖晕染,于茶香的抚慰下,寻得了片刻的宁静与慰藉,仿佛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便是他们暂时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