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杰的脊椎发出生锈弹簧般的摩擦声。他瘫坐在下水道检修平台上,瞳孔里残留着青铜子宫收缩时的频闪光斑。李天宇用检票钳撬开排水管盖,暗红色铁锈如同溃烂的皮屑簌簌落下,露出管壁内密密麻麻的胎儿手印。
“这些手印在移动。“李天宇的齿轮眼转动着红外模式。那些青灰色的小手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指甲盖大小的方向盘图案在掌心浮现。当他的胎记纹路扫过管壁时,整条排水管突然收缩,喷出裹挟着青铜碎片的羊水。
两人在湍急的水流中撞进岔道口。苏宇杰的机械臂卡在滤网间隙,皮肤撕裂处渗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掺杂着齿轮碎片的黑色粘液。滤网另一侧传来婴儿吮吸声,八十八盏人皮灯笼悬挂在溶洞穹顶,照亮了正在搏动的巨型脐巢。
脐巢表面布满跳动的计时器,每根脐带末端都连接着具半机械化的胎儿。最中央的透明舱室内,初代守墓人的大脑悬浮在原油中,脑沟回里嵌着微型铁轨,正随着脑电波闪烁红光。
“欢迎参观驾驶员孵化场。“守墓人的声音通过舱室扩音器震荡着水雾,“苏先生,你的新陈代谢率已适配89%。“
苏宇杰的胎记突然暴长,青铜脐带刺破皮肤扎入污水。脐巢所有胎儿同时睁眼,瞳孔里投射出全城监控画面:便利店废墟长出青铜花苞,地铁隧道被血肉铁轨侵占,摩天楼外墙浮现出血管般的锈痕。
李天宇的检票钳扎进溶洞石壁,溅起的火星点燃了渗出的沼气。火焰顺着脐带蔓延时,舱室内的守墓人脑组织突然膨胀,爆出尖锐的电磁脉冲。苏宇杰的机械臂应声炸裂,齿轮碎片在水雾中拼合成钥匙形状。
“接住!“李天宇甩出缠满铜线的消防斧。苏宇杰用残存的左手抓住斧柄,斧刃劈开脐带连接的瞬间,整座脐巢发出垂死的痉挛。胎儿们齐声啼哭,污水倒灌进透明舱室,将守墓人的脑组织冲成碎末。
溶洞开始坍塌。两人在坠落中抓住漂浮的脐带,顺着污水洪流冲进地下暗河。当激流平息时,他们发现自己躺在地铁检修通道内,墙上的应急灯管爬满藤壶状肉瘤,每颗肉瘤都在播放不同年代的交通事故。
“看这个。“苏宇杰的残肢指向隧道深处。铁轨上横卧着辆被藤蔓包裹的列车,车头灯是两盏跳动的心脏,车门缝隙垂下暗红丝线。当丝线触碰到他的胎记时,车载广播突然响起:“欢迎搭乘88号特别专列,本班次终点站——时间子宫。“
***
列车内部是放大的人体腔室。座椅由肋骨拼接而成,行李架挂满不同年代的司机制服,每件制服胸牌都刻着“苏宇杰“。驾驶舱的仪表盘是块跳动的脑组织,方向盘上缠着带倒刺的脐带。
“身份认证通过。“脑组织表面浮起苏宇杰的视网膜投影。列车突然启动,车窗外的隧道壁渗出黑色原油,逐渐凝结成青铜子宫的轮廓。苏宇杰的残肢断面开始增生肉芽,新长出的手指关节是微型方向盘装置。
李天宇的胎记纹路突然暴起,齿轮触须刺入车厢地板。裂缝中涌出无数青铜蚂蚁,啃食着血肉组成的车体。当触须触及驾驶舱时,脑组织突然释放记忆脉冲——1998年的雨夜,苏宇杰的父亲跪在铁轨上,将检票钳刺入太阳穴前,往襁褓中塞入枚刻着经纬度的乳牙。
“那是...我的满月纪念物?“苏宇杰的胎记灼痛起来。车窗突然爆裂,灌入的狂风裹挟着青铜碎屑,在他皮肤上刻出全新的路线图。列车在剧烈颠簸中冲进发光的甬道,车体开始分子化重组。
当强光消散时,他们站在钟楼顶端的青铜祭坛上。全城的88路公交车正在地面汇聚成血管网络,每辆车都伸出脐带状的触须刺向天空。苏宇杰的残肢彻底机械化,掌心炮口自动锁定祭坛中央的怀表装置。
“最终调试完成。“守墓人的幻影从怀表里浮现,“现在,请将时间锚点植入...“
苏宇杰的机械臂突然调转方向,能量束击穿李天宇的右肩。在挚友错愕的眼神中,他扯断自己后颈的青铜脐带,将跳动的神经节塞进怀表齿轮:“该结束这场二十三代人的分娩了。“
怀表炸裂的冲击波震碎了整座钟楼。在自由坠落的瞬间,苏宇杰看见所有公交车化作铁水渗入地缝,便利店废墟上青铜花苞绽放出巨大的机械莲花,而李天宇的胎记纹路正褪去血色,变回普通伤疤。
晨光穿透尘雾时,他们躺在冷却的青铜花蕊中央。苏宇杰的机械臂消散成铁锈,露出布满计时器疤痕的原生手臂。城市天际线恢复了正常,唯有柏油路面的裂缝里,还隐约传出铁轨生长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