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姐。”
妇女瞪了他一眼。
江阳立马笑嘻嘻走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妈。”
姜芳林训斥道:“你这孩子,不好好喊人,尽学网上那些不好的!”
“喊你姜姐,这不显得你年轻嘛。”江阳扶着姜芳林女士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看了一眼时间,“妈,这都九点半了,你怎么还没下班?”
“刚送来个急救,临时加个班,等下就回去了。”姜芳林说。
“你现在年纪大了,能不加就别加。”江阳心疼道。
姜芳林眼里出现一抹疲态,说:“在医院当了三十年护士,基本都是忙着过来的,早就习惯了。”
她是江州人民医院一名病房护士长。
小豪是她一直在照顾。
姜芳林打开饭盒,说:“你爸知道你要来市里,特意煮了猪脚汤送过来,然后又赶回单位上班了。”
江阳直接端起饭盒,美滋滋地开干。
习惯了外面的尔虞我诈,在母亲身边,感觉一切都很轻松。
“在县里,天天就想回家吃饭。”
“想吃等下回家我给做。”姜芳林说:“孩子回家,还能饿着?”
“我也想回啊,可......”江阳看着武家父子,叹了口气:“我得盯着点儿老武,也得安抚好他的情绪。”
姜芳林惋惜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江阳问道:“小豪还能活多久?”
“一个月吧,也可能一个月都不到。”姜芳林说。
“妈,你们医院可是三甲医院啊,那么多心脏科的专家,真就拿心室震颤这个病没一点儿办法?”江阳问道。
他想听到姜芳林女士说出“还有希望”这四个字。
姜芳林摇摇头。
“这已经多方会诊的结果,小豪的心室震颤还引发了其他心脏疾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送来得太迟。”
“但凡能早来一个月,或许还有得救。”
江阳捧着保温盒,觉得猪脚汤也没了味道,也没了胃口。
果园被毁,彻底断掉了经济来源。
老武也意识到孩子的病很重,可没有钱,足足跟政府讨要了一年的说法,直到孩子频繁晕死过去,都没讨要到一点点说法,拿到不到一分钱赔偿。
被逼无奈,才会挟持县长。
可以说,是县政府的不作为,活活拖死了小豪,是化工厂杀了小豪。
姜芳林叹了口气,说:“这孩子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剩下的日子,开心最重要。你也要想办法,把实情告诉他爸,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钱。
“这三千块钱你拿着。”
江阳赶忙推搡,“妈,我不要。”
“妈给的钱,一定要拿着!”姜芳林直接塞江阳的裤兜里,顺手拿走了兜里的烟,“你一个人在外地,比不上家里,处处都得花钱。
现在你又升正科级主任了,应酬肯定少不了,这一两天照顾他们父子,也得花钱。
这烟我拿走了,以后少抽。”
“知道了,妈。”江阳嘿嘿一笑。
姜芳林看着他右手手掌上的伤口,心疼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下乡参加农收活动,竟然还能被镰刀把手给割了,开个农用车,还能翻沟里去。
要不是你们那个姓唐的领导,我还不知道这事。”
姓唐的领导,自然就是唐小兰。
自从魏宏远出事后,一直是唐小兰帮着打配合,瞒着爸妈,每次打电话,也只报喜不报忧,或者大事小说。
江阳抽回手,很随意地说:“一点儿小伤。”
姜芳林说:“我们医院有好几个小姑娘,你啥时候有空来相个亲?你现在是正科级主任,肯定很受欢迎。”
江阳没说话,放下饭盒,跑过去抢小豪手里的遥控车玩。
正科级也就在乌县那种县级单位算是个人物,可在江州这座副省级城市里,多如蝼蚁,且渺小得如同蝼蚁。
凌晨一点。
医院对面的宾馆内,江阳给苏雪打去电话,说了具体的情况。
电话里沉默片刻。
苏雪沉声道:“这么说来,是我们的官员不作为,让人家失去了经济来源,拿不到赔偿,最终导致孩子延误治疗?”
江阳叹了口气,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县政府逃脱不了责任。”
继续沉默。
十多秒后,苏雪吩咐道:“你一定要想办法把老武的情绪安抚好!”
老武为了救儿子的命,敢公然挟持县长,可想而知,如果儿子没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县政府手里有法,但遇上无牵无挂的中年人,也害怕。
会不会去杀害化工厂的员工?
会不会报复政府人员?
这也就是江阳为何如此重视这件事的原因。
万一老武真的去报复化工厂员工,报复社会,出现死亡,县政府必然逃脱不了处罚。
跟着,苏雪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江阳询问道:“苏县长,你看能不能找关系,让首都医院的权威专家来再做一次会诊?娃今年才八岁,今天才第一次吃到汉堡。
他老婆去世还不到两年,要是娃再死了,我真担心老武会被压垮。”
她毕竟是中央来的。
虽然不懂她为什么不向中央求助,直接强势介入乌县政治,办了石舟,但找个专家看病,应该是没问题。
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
“我现在就找人,希望还有挽救的机会。”
“我替老武哥给你说声谢谢。”江阳问道:“明天李市长就要下去调研了,蒋彪的事,怎么样了?”
“我找的后援天亮就出发去凉城县,不会有问题。”苏雪说。
江阳担忧道:“现在是暴风雨来临前,石舟这帮人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你要是应付不过来,我立马赶回去。”
石舟这帮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也肯定没憋着好屁。
他的担心并不多余。
在他与苏雪打电话时,周洋也拨通了薛建业的电话。
“喂?薛县长,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来了?”薛建业躺在被窝里,打着哈欠。
“江阳请假去了江州,明天应该才能回来,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周洋沉声道。
“你确定?!”薛建业立马坐起身,打开床头灯。
这些天来,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对苏雪下手,但她和江阳一直在一起,总是形影不离,迟迟找不到机会。
周洋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儿刚收到消息,千真万确,江阳明天才能回来。
薛县长,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旦等江阳回来,那小子就又会跟狗皮膏药似的跟着苏雪,咱们再想下手,就没机会了。”
薛建业毫不犹豫,应道:“好,那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