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两天假，去一趟市里。”
见江阳面色凝重，苏雪意识到有事发生。
“家里出事了？那就赶紧回去。”
“不是。”江阳叹了口气，说：“是老武哥家里的事……”
听完江阳的话，苏雪同样变得沉默。
苏雪看着桌子上的赔偿明细，叹了口气，说：“去吧，群众的事没有小事，他现在相信的人，也只有你。至于保释手续的事，我来处理就行。”
说完，她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放到桌上。
“开我的车去吧。”
“我开走了，你开什么？”江阳问。
“县里打车这么方便，没什么问题，我住的地方离单位也就几步路，走着都能到。”
苏雪拿起桌上的电话，给何正奇打去电话。
虽然现在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但遇上这种事，即便是再忙，也得抽出空来。
两个小时后。
江阳开着苏雪的车到看守所把老武哥接上，出发前往市里。
一路上，老武哥心里喜滋滋，笑得合不拢嘴，两只大眼睛眯成了细细的缝。
“江秘书，不，江主任，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也正好放假。”江阳笑说：“这次见到娃，可得好好陪陪娃，吃点儿好的，我就专职给你和娃当司机，兼职导游。”
“这次我家赔了一百多万，等我儿子好些了，我就带他去旅游，好好玩一下。”
说话时，他整个人都眉飞色舞。
相比于在看守所时的黯淡无光，此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老武感激道：“江主任，我伤了你，你还这么不计前嫌帮我，你就是我家的恩人。”
江阳没有拒绝，只是笑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三个小时后，赶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汽车驶进江东人民医院的停车场大门。
车刚一停好，老武哥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住院部跑去，太过着急，肩膀撞到了转角的柱子。
老武立马爬起来，跑进住院部。
别说只是撞到柱子，哪怕是前面埋着地雷，他也不会毫不犹豫地跑过去，不顾生与死。
什么都阻挡不了他想要见儿子的心情。
儿子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江阳跟在后面撒丫子跑，差点儿没追上。
老武急冲冲地冲进病房，激动地大喊道：“小豪！”
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小男孩踩着小板凳，趴在窗户上，惊喜地回过头。
“爸爸！”
“快来，爸抱一下。”
老武乐呵呵地大笑着，两大步冲上去，抱起小豪，乐得龇着个大牙，黝黑的脸庞笑如菊花。
小豪搂着老武的脖子，哇哇大哭。
“爸爸，你不要再去打工了好不好？咱们回家好不好？”
“护士阿姨说要带我去吃汉堡包，我没去，我想让爸爸带我去。”
老武愣了一下，紧紧抱着小豪，渐渐地，水雾弥漫了双眼，眼眶变得通红，说话也变得哽咽。
“好，爸不去打工了，爸现在有钱了，你想吃什么爸都给你买。”
隔壁病床的老头心疼道：“小豪天天抱着板凳，趴在窗户上看着马路，嘴里念叨着全是爸爸和汉堡包。”
粗糙的大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老武抱起儿子，哽咽道：“走，爸这就带你去吃。”
江阳带着他们去买了新衣服，买了遥控汽车，拍了只有两个人的全家福，坐了夜晚的摩天轮，在摩天轮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
一路上，笑声没停过。
江阳是在市里长大的，从幼儿园到大学，再到硕士毕业，一直没有离开过市区。
从摩天轮上下来，江阳带他们去吃了心心念念的汉堡包。
城里人吃腻了的东西，老武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却是第一次吃，甚至不知道怎么吃，拿着汉堡包一脸无措。
江阳默不作声，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老武学着他拿起来啃。
小豪也有样学样，一口咬下去，激动道：“爸爸，好吃！”
老武喝了一口可乐，美滋滋地说：“这就是城里人吃的东西，还挺好吃。现在有钱了，以后天天买给娃吃。”
小豪却偷偷拿起一个汉堡塞在怀里。
老武呵斥道：“你这孩子，你江叔还吃着呢，拿出来！”
小豪委屈巴巴地说：“我、我想拿一个给妈妈吃，妈妈从来没吃过。”
听言，江阳和老武心头一颤。
老武一脸苦涩，说：“现在有钱了，可惜孩子他妈不在了。不过还好，我还有小豪。”
江阳拍了拍老武的肩膀，“无论发生什么事，好好活着。”
吃完饭，江阳开车往医院方向驶去。
后座，小豪趴在父亲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偶尔蹦出一两句梦话，“爸爸，我想回家看妈妈……”
“等你病治好了，爸爸就带你回家。”老武感激道：“江主任，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为人民服务嘛。”江阳笑说。
“这次让你花钱了，回头等赔偿款下来，我一定还你。”老武再次感谢道。
今天全程是江阳掏钱。
老武的钱全给了小豪治病了，已经身无分文，否则也不会被逼到拿着刀挟持县长，索要赔偿款。
江阳并不在意，“孩子高兴就行。”
这钱，其实是苏雪给的。
苏雪知道老武家里窘迫，也知道江阳的那点儿工资，一个月光吃饭应酬，都捉襟见肘。
老武从口袋里掏出全家福，又看看儿子，眼里没有看守所时的死灰，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盼与渴望。
“等赔偿款下来，我还要再包几亩地，继续种果树，供娃上大学。”
“一点点存钱，等长大了说媳妇，买房子。”
“还有娃妈的坟要修一下。”
“......”
老婆坠河死了，儿子患上了心脏病，赖以生存的果园毁了，可老武此刻却依旧对生活与未来充满期待。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
回到医院，老武陪着小豪在小花园里玩遥控汽车。
江阳站在不远处看着。
“江阳。”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由内到外散发着书香气息。
江阳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