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侯景见周围无人反驳,便愈发得意起来,言语间多有指责某人办事不利之意,让众人不禁为之侧目。
大家都知道他是想借此机会谋求更大的权力,于是便趁着那人不在,大发惊人之语,见没人制止,他愈发滔滔不绝。
侯景说道:“我们倒也完全不必顾忌洛阳城内的诸多势力。”
“之前,我们本想让他们在城中相互厮杀,结果倒好,他们不但没斗起来,反而联合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一鼓作气打进城去,拥立秦王为天子?”
“这总好过我们在城外名不正言不顺地待着。”
他这番话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当下很多人纷纷响应。
毕竟他们坐山观虎斗了两场,却都不尽如人意。
每次他们都指望两虎能斗个两败俱伤,可结果总是以极小的伤亡收场。
反倒是那令许多人忌惮的武陵王,屡次在争斗中增强了权势,还享了清河这个尊号。
此时,有人心中不免犯嘀咕:要是还抱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再斗一场,清河王的权势岂不是又要增强?
这下,该成天子了吧?
这可与他们一开始的计划背道而驰了。
因此,很多人赞同侯景的言论。
唯独一气宇轩昂的胡人大将一言不发。
名斛律金者。
但尔朱驰马的脸色愈发尴尬。
他下意识地朝营帐中秦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黄色胡须,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说道:
“我也未曾想过,天子竟会留下这样的遗诏,致使那阉人与那小王狼狈为奸。如今,我虽暗自感慨失策,但也并不担心。”
“即便他们在我的威压下抱团取暖,但这不正说明他们惧怕我手中的力量吗?”
“既然如此,我何妨在此基础上再加把劲?反正以他们的弱小,我想来不过是多费些力气罢了。”
用得都是胡语,也没什么之乎者也的讲究,但求词能达意。
“只是,秦王......”
尔朱大都督神情有点晦暗不明,似乎在思考某些难以抉择的事情;
“要是贺洛浑那小子在就好了,有许多事情便能与他商议一番。”
即至渡河阴后,尔朱军以大都督从子,尔朱兆为前锋都督,贺洛浑为副,尔朱豹从之,将胡骑五千先行,沿瀍水而向南。
一路之下,各家坞堡庄园,皆尽俯首;复又沿谷水向西,势如卷席,控扼函谷。
尽得函谷守军后,遂以贺洛浑兵函谷,众三千,是为大军遮护侧后。
有胡骑千人,函谷守军五百,沿途各家所投效之部曲千五。
先为尔朱军扫清了左翼,然后才是中军依次开拔,这是行军之道。
而侯景所统后军最后渡河,合兵一处,他这才到了大帐中议事。
而尔朱兆,尔朱豹领余众四千胡骑,裹挟各家部曲能骑者近千,旦夕而下伊阙,使伊水两岸化为天山牧场。
从南包围洛阳。
又以尔朱天光为领军,统贺拔胜、慕容绍宗各部。
步两万,骑三千,沿大河而东,至冶坂,先锋已达邙山西麓,步军犹在后而行。
从北完成了对洛阳的包围。
他们要行军的路程更短,因此以步兵为主。
此刻,尔朱军的中军也即将自河阴开拔。
已渡河来到河阴,眼前便是天下最繁华的洛阳城。
一时间,即便以尔朱都督的主帅威严,也难以约束手中的部曲。
毕竟,除了核心人马,这些人大多是他多年来在平叛和南征北战中逐渐收拢、依附的势力。
战时,让他们听从号令、奋勇拼杀自然毫无问题,凭借他平日积累的威望,一声令下便可做到。
另一方面,他也需对这些人加以恩养。
尔朱军没有军饷,就如同大魏朝的许多边军一样,他们获取财物的方式只有靠战胜时掠夺地方。
如今,他带领部队渡河而来,又特地从各支部队中吸收了大量人马。
听说南方富庶,响应者不计其数,人数比之前多了许多。
如此一来,只要不关乎具体成败,他在一些事情上难免会对部下宽松。
具体表现为,只要走出大帐登高远眺,便能看见夕阳下层层烽火,不知有多少人因此遭难,又有多少人因躲避他麾下兵马的肆意抢掠而逃进洛阳城。
恐怕以洛阳城内现有的物资,也难以支撑这么多人。
这正是他此行的计划之一,通过这些乱民不断动摇城内的军心士气,逼迫城内之人要么投降,要么在未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出城与他野战,进而将其击败。
这便是战争中的博弈,战前通过一系列操作将优势集中在自己一方,然后再一锤定音,而非愚蠢地一股脑压上全部实力。
即便他这个胡人主帅大都督,也明白如何利用连绵不断的策略让对方陷入危机。
尽管之前两次尝试都便宜了别人,但这一次,他采用的是堂堂正正、无懈可击的阳谋。
势也。
而此时的洛阳,对此尔朱军动向一无所知。
只知道尽管城内连续发生了两次兵乱,第一次兵乱规模还很大,受牵连者超过万人,但这并未影响周边的人涌入这座大城。
相反,人数越来越多,鱼思贤不得不下令重兵驻守各城门,每天只开几个时辰,让真正有资格的人入外郭城。
之前忙于内斗,宿卫六军引而不发,有些甚至干脆撤入了城内。
把也不知道多少战略要地白白让出。
守一座孤城,并非守御之道。
从古至今,这样守城的也不是没有人。
他们都城破人亡了。
而崔祎之前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派出一些骑从,募集从河北逃亡而来、可被他所用的逃亡士人。
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自幼习练武艺者。
他们所欠缺的,只是对军事号令的熟悉,而这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够学会的。
因此,崔祎放宽了诸多条件,只要求技术精锐程度越来越高。
此时在他拥立天子后才一天,还没来得及前去掌握兵权。
是为三月廿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