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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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珠联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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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儿!”她沉重地栽下来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嗡嗡地响起来,“我的好孩儿!”

“母后!母后!”刘欣抓着她,“太医!太医!”

“是我不争气,我什么也帮不了你,也不能陪着你了!”她虚弱地贴着刘欣的手。

“母后!你不要走啊!”刘欣哭喊着。

“你要照顾好自己,你……”她努力地睁开眼来,想再看看他,“你……照顾好……自己!”

“母后!母后!”刘欣喊道。

可他再也得不到回应了。他擦了擦眼泪瘫坐在床边,想到丧礼中规定的,一样一样,吩咐下去,又调发陈留、济阳附近郡国的五万人为母亲穿掘墓穴,覆土为冢,将母亲的遗体送回了定陶,与父亲安葬在同一园中。吩咐完,他颓然起身,向门口走去,一大群人跟着他,人太多了,又有什么用呢,回头看去,好在董贤也在呐,白晃晃的光映照在他身上,是亮的。回过头,他张着眼,好大的太阳啊,软软得向后倒了下去。董贤一下子扑了过去:“君上!君上!侍医!侍医!”

“朕没事,只是累了!”刘欣缓缓地说。

发过丧,这宫中一切照旧,除了汤药又变了方子。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批阅着奏疏的刘欣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这宫中应该也是这样的。该给自己建造一座陵墓了。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坚硬骨骼所遮掩的内里软软塌塌。他从一卷卷奏疏中抬起头来,正要问:“董贤呢?”

却见董贤小心地端着药汤,从殿门外怪了进来。刘欣问:“怎么你去取药了呢?”

董贤垂首笑道:“总得让微臣为君上做些什么。”

“你为朕做的已经很多了!”刘欣道。

“微臣觉得还不够呢!”董贤笑道,正要尝药,却别刘欣疾声拦下来了。

“别尝!”刘欣制止。董贤一愣。

“难喝!你别尝!”刘欣道。

董贤道:“君上的药都是要尝过才能喝的啊!”

“让人尝吧!这样的事情你以后别做了!”刘欣说着把药碗拿了给一旁侍立的中黄门,笑道,“你只要陪着朕就好了!”

董贤点了点头。刘喝了药,又漱了口,微微皱着眉头。董贤也蹙起了眉,道:“苦吗?君上要快点好起来,连着吃了多久的药了呢!”

“从小就这样,习惯了!”刘欣苦笑道。

董贤叹了口气:“哎!闻着就感觉是苦的!”

刘欣道:“也不全是苦的,单是苦味,倒也不这么难喝了!”

董贤哀伤,倚着刘欣的腿软软地跪坐了下来。只听刘欣道:“你累了吗?朕命人抬软榻来给你左。”

“微臣不累!”他直起了身子,扶着刘欣的腿,说道,“等君上批阅完了这些奏疏,去园子里逛逛吧!咱们多去园子里逛逛,或赏花、或游船、或蹴鞠、或骑马,多动动,也许就好了!不用再吃药了呢!”

刘欣道:“朕答应你!”

董贤又问:“陛下现在批阅的是什么奏疏?”

刘欣道:“乌孙国、卑爰疐翕侯的部众入侵匈奴,单于击乌孙,卑爰疐恐惧,就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匈奴当人质去了,单于接受了,并把情况奏了上来。”

董贤“哦”了一声。刘欣续道:“其实匈奴不该接受。他们同是大汉的臣属,怎么可以接受乌孙的质子呢?”

董贤点头道:“那是啊!那该怎么办呢?”

“让单于送归质子!”刘欣笑道,“朕正欲遣中朗将等出使匈奴呢。此举也好招降卑爰疐,他与大小昆弥不和,曾北附康居。”

董贤禀道:“陛下好圣明!”

刘欣笑道:“此乃常规做法罢了!”

等刘欣批阅完这一摞奏疏,就带着董贤上园子里转圈去了,园子里有凌霄、风仙结了一团又一团,董贤很是喜欢,刘欣也很高兴。转着转着,刘欣忽然问道:“贤啊!你说朕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好吗?意为敷陈圣刘之德,太平取自《包元太平经》!”

董贤道:“君上喜欢便好啊!”

刘欣摇头道:“也不是喜欢,只是夏贺良、李寻等人皆说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大运一终,应更纪天元人元,考文正理,推历定纪,更受命于天。朕也不知,只是觉得他们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董贤惊诧道:“天地之大终?竟有这等可怕的事情吗?”

“朕也不知,只是朕怕。”刘欣小声道,“先帝时便有当阳数之標季,涉三七之节纪,遭无妄之卦运,直百六之灾阨,三难异科,杂焉同会之说。”

董贤问:“那便改了也不会是什么坏事,没用的话,就再改回来吧!”

“嗯!”刘欣看着他,点头笑了。

窦融离京不到一月,皇帝刘欣将建平二年(前5年)改为太初元年,自称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为度。炎炎夏日,隗嚣患上了极重的热伤风,卧床休养。窦友给他端药送汤,还安慰他道:“炎暑日蒸,千万珍重!”

闻听此言,隗嚣不禁叹息良久,恐怕自己五黄六月,为了小友窦公卿能于秋日去太学拜师奔波劳苦,公卿也知感恩,让他宽慰!只听窦友道:“您卧床休息便是,可别因我的到来反增叨扰!”

“哪里的话!你端药送汤,也难为你了!”隗嚣话语里还夹着鼻音。

“您为了小的能在太学拜师学经奔波日久,小的感激不尽!”窦友道,“您感觉好点了吗?”

“好点了!”隗嚣点头道。

“那就好。我采了几株薄荷来,一会儿拌着凉菜吃,怯暑清火!”窦友道。

“多谢多谢!不过小疾,劳烦公卿了!”隗嚣道。

窦友续道:“应该的,毒日熏蒸,季猛兄应多在屋里歇息,今后也应慎疾自爱,养志和神,张弛有度,切莫太过疲劳。”

“自是!”隗嚣点头道,扭头掩口咳嗽两声,向一旁书案走去,将案几上的一块玉璧捧在手心里,对窦友道:“公卿,你虽年少,却情谊深重,今抱恙在身,感于小友之情谊,愿君纳此玉!”

“岂敢岂敢!”窦友震惊道,“此贵重物,君自留之!君子之交,何必以此示之!”

隗嚣又将捧着玉璧的双手伸了伸:“聊表心意,君且勿辞!”

窦友接了玉璧,走上几步,将它放在案几上:“您若这般,我便走了!”

隗嚣又要拿下,窦友紧紧拉着他的手,二人互相推推攘攘。窦友道:“我看您这热伤风真是好了大半,还不卧床休息!”

隗嚣还道:“你把玉璧收了,我便歇去。”

“哎,您怎么……小的收不得,小的知道您的心意就是了!”

“你是嫌此玉璧价贵吗?”隗嚣问。

“这么好的玉璧,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窦友坚持着。隗嚣与他争执不过,又掩面咳嗽起来,被窦友推着去休息,遂一时作罢。等隗嚣病好了,他又偷偷将玉璧塞入窦友住的厢房里,因为他识人极准,已看出公卿此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先埋个伏笔。

首秋已至,群臣商议选定了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部为刘欣的初陵,刘欣下旨建陵以节俭为宜,勿徙郡国人民,使得自安。下朝之后,董贤陪着刘欣上未央宫西南的沧池消夏日余暑,雪青色的半枝莲开了一片又一片,对结对叶,在风里涟漪起伏。董贤抒着情:“君上,微臣想永远与君上在一起。可不可以恩准微臣死后也葬在义陵旁边?”

刘欣道:“朕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董贤却道:“君上长命百岁,微臣也长命百岁,一起到华发满头,子孙满堂,然后君上乘龙登仙,微臣在后面给您扶着华盖!”

刘欣噗嗤笑道:“扶什么扶啊,与朕坐一块儿!”

董贤道:“那君上准不准呢?”

刘欣点头道:“当然恩准了!其实朕已下旨了,建得比义陵还要华贵呢!”

董贤自谦道:“那微臣可承受不起!”

刘欣摇头道:“有什么承受不起的,朕还想去你那边看你呢!”

“那也好啊!”董贤笑道。

“看你尽傻笑!”刘欣挖苦道。正说着,有中黄门端了几盏玉杯过来,禀道:“启禀皇上,此乃少府新奉的玉杯,为首这件,甚为极品,莹润透亮,状若白莲,镶金为底,华而高雅,罕见之玉配以鬼斧神工,真乃孤品一件啊!”

刘欣接过玉杯端详着,问董贤道:“怎么样,好看吗?”

董贤点头道:“真好看啊!”

刘欣端起他的手,把玉杯放到他的掌心:“赠予贤了!”

董贤赶紧谦让着:“君上!微臣受不起啊!”

刘欣教董贤握住玉杯,道:“唯你受得起!”

董贤又推辞道:“君上,您赐予微臣的东西太多了!”

刘欣不以为意道:“因为你配得上!”

风其粼粼,吹过一阵残荷之香,吹动着两人鬓间额头的碎发,董贤丹唇微启,欲言又止。只听刘欣道:“为什么?朕这么晚才发现你呢?”

两人都不说话,相望之间,只有风的痕迹。突然,一个小黄门郎跑过来禀告说夏贺良等人求见,刘欣眉头微皱,拉着董贤上了宫辇,向宣室殿而去。董贤看着刘欣的侧脸,太守轻轻地为他拭去了脸上的一丝薄汗,刘欣转头笑道:“朕不热,你热吗?回去多取几块冰块予你消暑!”

董贤摇头道:“没事。不用取了,若是君上热了,就取几块!”

刘欣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董贤挨着的左手微微颤抖着:“怎么啦,又心悸吗?”

刘欣笑道:“一点点,不碍事,又被你发现了!”

董贤紧紧地握住刘欣的手:“不然先让侍医看看,再见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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