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周若木的视线变得朦胧,几经聚焦才再度成像。
是因为吃了肉人参吗?肉人参的药效发作,真的把自己的癔症压制了?难道说……这里才是真实世界?
可那要怎么解释时间线错乱?这么明显的错误,不应该存在才对啊!
周若木眼睛忽地一瞪,绝望地望向天花板。
还有一种可能……
自己吃了肉人参,反而让病情加重了!
那自己还回得去吗?
他急着弄清一切,想从床上爬起来。却感觉腰间挂着什么重物,把自己硬生生坠在床板上。
“嗯……?师兄?你起来了啊……”
司徒盈月揉着眼睛爬起来。
她是来盯着周若木、防止他又发癫跑掉。
结果因为昨天自己彻夜未眠,就跟着一起睡着了。
“这才正午。”
周若木缓了缓神,看了眼直射进客栈房间的太阳光,用手盖在司徒盈月的眼睛上,
“你歇着。过会儿吃饭了我再来喊你。”
司徒盈月蛄蛹着身子,慢慢地坐起身来。
虽然睡得迷迷糊糊的,可对自己的使命,她一点儿没忘:
“不行。你要去哪,我都跟着你去……”
“我就下楼看一看,顺便跟刘师兄他们把昨天的事说明白了。”周若木两脚踩进鞋里,勾上鞋跟。“然后去铁匠铺订两把武器,再弄点跌打的药——”
司徒盈月惺忪睡眼忽然睁圆:“你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
周若木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一阵阵的倒牙酸从四肢和五脏六腑一并冲上大脑。
他离开床边,打开水缸上的木盖打了瓢水。用清冽的冷水浸洗面部,好驱散脑海中不断盘旋堆积的疑虑和困惑。
“你真要把我们急死了……”司徒盈月坐在床边,等着周若木洗漱,“昨天,一整个晚上,我们几个到处在找你!差点就去打鸣冤鼓了你知道吗?”
“我这么大个的人了,还能被拍花子拍走么?何况我还跟掌柜的交待了——”
“可你现在不是普通人,是带着——带着点病的人啊……”司徒盈月怕师兄听了难过,不舍得把“癫”字说出口。
周若木把水瓢丢回缸里,“啪”地一下打在水面上。
“师妹,我没疯,我真的没疯。我只是——怎么跟你形容这个感觉呢……我只是在时间和空间上,比你们要多体验一重。能理解不?”
司徒盈月的神色凝重:“师兄,你现在说的这几句,就很像癫子会说的……”
“那你是没见过真疯了的癫子。他们可是没法自理的。”
周若木拉开抽屉,找出里头的梳子,朝床边走回去,
“你看我:吃饭自己吃,洗漱自己洗;上厕所也不用人服侍伺候,不用人把屎把尿,自个儿就都能解决——真要落得那境地,你可就早跑咯。”
“谁说我会跑?”司徒盈月赌气,用目光锁住周若木的眼睛,“就算同门们都不愿意照顾你,我也会留下来陪你。”
“是是是。你当然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周若木又想起在罗师姐门下的时候了。
自那时起,司徒盈月就没想过独善其身,就连打算外逃都想跟着自己一起逃。
这也让他的痛苦再度加深——眼前这些事物,到底是真是假;这个师妹,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象?
世上哪会有一点疏漏都没有的“假货”啊!
“师兄……?”
“看你这睡没睡相的,不还说要跟着我走?”周若木递出梳子,终止自己的内耗纠结,“把头梳了,重新扎好。我们一起下楼去。”
大堂的来客零零散散,大抵都是几个老主顾在那慢用午饭。
周若木扫了一眼,很快就看见了坐在墙角嚼甘蔗吃的徐壮。
徐家老三也看见了他,把嘴里的渣子一吐,说道:“恩人,起来了?要吃口甘蔗漱口不?这就给您掰——”
“不必了,你吃。”周若木见他还想搬凳子来,赶紧按住他:“徐三哥,你大哥二哥都回去了?”
“回去了,他们家里小的多,得看着点。我就不一样了。我最大的娃,还在他娘肚里呢。”
徐壮笑着咬了口甘蔗,
“他们回去也是为了拿银子。老人常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坐这,叫道长和你的同门放心。银子肯定会送过来。”
“太客气了。”周若木努力地微微笑。
“客气啥!要不是给老头子办丧事开销大,还得请你同门上我们那村住几天、好好招待才是!”
徐壮手中的半截甘蔗摇摇晃晃,
“分成三批,一家住上四五天,轮着住一趟!哈哈!保准你们把野味吃腻歪了!”
“我师兄他们呢?”周若木伸出一根手指,在脸上画了一圈,“就是……脸上有些缺的……”
“瘤子脸道长和麻子脸道长?他们好像去戏楼子了!”
徐壮又吐出一口甘蔗渣子,
“嘿嘿,道长啊,你也别怪他们。这拿了银子就得快活!”
“等真赚了大钱——要我,我就上云音阁。台柱不敢请,高低也请个最会唱小曲的班子来,单独搭个台给我唱,也学着上流一回,是不?”
周若木的笑容逐渐被嘴角向下拉,转化为苦笑。
师兄他们可不是去听戏的啊。
估计这会儿正忙着刷盘子、洗杯子、扫地,应付富家公子和他们带在身边的跟班无赖吧。
唉,明明自己都已经赚到钱了,他们却还瞎操这份心。
想来是银子到底还没拿到手,心里不踏实,所以就先去找份活干。有钱使就辞;没钱就照做着。
既然同门们都不在,那汇报工作就往后放一放——他得先重铸一把武器。
在幻境中受到的伤害,会同步到真实世界中去。原来的剑在和黄皮子的战斗中折断了,所以有必要拿把新的武器来防身。
有条件,最好再多备几把——之前这浩浩荡荡一群人朝京畿开进,只靠麻子脸师兄一个人持剑护卫。没出事简直就是奇迹。
“徐三哥,你们猎户用的刀一类的利器,都是在哪里打制的?”周若木说,“推荐个好点的师傅呗。”
“道长,你想要打武器啊?正好我认识个人。”
人脉的作用一下就来了。徐壮两三下啃完剩下的甘蔗,从凳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甘蔗渣子。
“走,咱带你见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