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暖炕上跟曲措说完年轻时的故事，地面忽然传出几声震动，曲措赶紧从毡房里出来，只见那雪朗山的月轮瞬间闪出红色。

“难道，阿爸说的都是真的？”

曲措听到阿爸说的这些话，心里早就开始担心宋岳罗，也不管夜色黑暗，从栅栏里牵着白马往卡瓦牧场跑去。

“曲措，天都暗下来，你还过去干什么。”

“要去，也是等明天天亮了再过去。”

德吉村长眼看闺女骑着马出去，哪里放心她一个人，把自家的帐篷托付给邻居，骑着另外一匹马赶上曲措的步伐。

从德仁村到牧场的距离并不算远，可是眼下却走了一个小时还没有看见牧场，德吉大叔心里想起年轻时的经历，越琢磨越是后怕。

“闺女，这白天的雪山和晚上的雪山本来就是两个世界，不然你以为牧民是吃饱了撑的，才去祭拜什么山神。”

“你爹我可是看过很多跟你一样有冲劲儿不信邪的年轻人，非要夜晚去梅朗雪山，结果连人带衣服彻底消失在山脚的原始森林，到现在还没找到。”

“那山，可是真邪乎得很啊！“

德吉村长想用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吓吓女儿，好顺便劝她折返回去，曲措听了故事，反而更快驾马前行，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气喘吁吁跟在女儿后面。

幸好一路上没遇到人熊狼瞎子啥的，两个人骑着马走进群山环抱的盆地，马上就看到草场一连串的暖黄光芒。

“灯还亮着，这说明里面有人，我们得赶快过去。”

曲措担心宋岳罗的安全，下了马飞快走过茂盛草场。

奔跑的步伐，荡起无数隐藏在草丛的鳞火虫，如同踏着荧光粼粼的绿浪前行，一时间，漫天鳞虫与漆黑天际的熠熠星河杂糅在一起，说不出的奇妙。

“宋队长，宋队长，你们还在吗？”

她站在帐篷外面呼喊着宋岳罗的名字，帐篷里人影绰绰，从里面出来一个人。

“曲措，你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宋岳罗看到气喘吁吁的曲措，一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色。

“我……我刚才和阿爸发现主峰闪了一下红光，以为你们遇到什么危险了，就想着来看看你们。”

“红光？”

“你指的是信号弹！”

宋岳罗返回帐篷，拿出一个信号弹朝着远处丢过去，只见那信号弹沿着抛物线划过去，绽放出极度明亮的红色火焰朝远处坠落，映得人脸面都红噗噗的！

“你指的是不是这种红光。”

宋岳罗挠着后脑勺和曲措一起看着信号弹逐渐燃尽，消失进无垠黑暗。

“吓死我了，我阿爸给我说了他年轻时的故事，可把我吓死了。”

“我还以为你们把雪山之神给惹怒，他显灵要惩罚你们了。”

曲措的样子十分可爱，宋岳罗有点看呆了，要不是对讲机里传出对话，他还反应不过来。

“队长，队长，我们已经到了半山腰，信号弹已经准备就绪了，是否投放，请指示，请指示。”

“嗯，受到，受到，可以投放，可以投放，over！”

对讲机结束，那梅里雪山从山腰开始泛出红光，这些耀眼的光芒沿着山路一路明灭，如同一条火龙似的蜿蜒游动。

“你们这是做什么？”

曲措不明白这些登山队的行为，宋岳罗拉着曲措走进帐篷，来到一台高科技仪器前面：“这是卫星云图接收仪，我们想通过照明弹，确定从山脚到半山腰的山路，然后根据公式测算出走爬到山顶需要的距离。”

“这有什么用吗？”

曲措还没见过什么高科技的仪器，他见过最先进的也就是镇上邮局的收音机和电报机，看着这台卫星云图接收器，连碰都不敢碰。

“当然了，我们可以根据卫星返回的数据，把几个营地的距离设在合理范围，也能勘察清楚梅朗雪山的真实高度。”

他说话间带着曲措往外走，刚好碰到那几个去半山腰勘探地形的队员。

“年轻人，我跟你们说话，你就是不听。”

“你们要真是惹怒了雪山神，那可不得了啊。”

“算了，我们来都来了，明天跟你们一起到山上看看，可不敢再胡乱跑了。”

宋岳罗听到德吉村长这样说，脸上涌现笑容，招呼着队员搭起一顶新的帐篷，给他们两个暂时防寒居住。

队员们在草地周围巡完逻各自睡下，帐篷里所有灯都已经熄灭了，只剩下宋岳罗的手电筒还亮着，曲措看宋岳罗还坐在帐篷外的草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你阿爸睡下了。”

“是啊，他年纪大了，睡得比较早。”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们。”

宋岳罗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德吉大叔虽然对他们是严厉了一点，实际上那是为了他们好，登山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梅朗雪山还从来没有人成功登顶，他的担心也很正常。

“不用谢，你们是我家的房客，又是公家派下来的勘探队，我们不能让你出事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到半夜，方才回到各自的帐篷，登山队一夜安眠，迎着朝阳缓缓睁开眼睛。

众人穿上登山靴、保暖衣、冲锋衣，带着攀岩索、攀岩绳和铁镐手电筒等登山用具，收了帐篷，开车往盆地的原始森驶过去。

原始森林不比草地，还可以见到晴朗日光，一进森林马上就感觉视野暗下来，最多可以看到仅有的明亮光芒在树叶缝隙照下来。

吉普车队在树林里行驶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前面连较宽的林间小路也没了，只有漫无边际的参天古树，他们无奈，只剩扛着帐篷物资，翻阅林间古老树丛，继续朝着梅朗主峰前进。

宋岳罗扭头对后面的德吉大叔问道：“你们来过这里吗？”

“我年轻的时候跟很多年轻人来过山上采草药，这森林存在了几千年了，山里面全都是菌子和山参，还有很多名贵药材。”

“不过，这都是几十年的事情了，德仁村从年轻人出事，就再也不让人往雪山去了。”

“什么事情啊，让德仁村的人那么害怕。”

“哈哈哈哈，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你们小心看着前面的路吧。”

宋岳罗听德吉村长的话里意思，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年轻时的经历，既然他无意透漏，也没有继续追问，专心看着自己手里的登山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