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孔丘
过了鲁国就到了齐国的阿城,在阿城盘桓数日,三人由阿城往东北方向走,过一个宽大的山口,就到了齐国的都城临淄。
临淄是个大城,规模比曲阜大得多。当年齐国还属于东夷人的地盘,生活在这一代的人是莱夷。就在周公征讨管蔡二叔的时候,东夷也发生了叛乱,姜太公也受命从齐地出发征讨,周公签发的命令是:“东至大海,西至黄河,南至穆棱,北至无棣,此间五等侯,各地官守,如有罪愆,命你讨伐。”太公姜子牙到这里,带着部族军马,开土建城,不断拓殖,摆平了叛乱,半年后就回到宗周朝中。周公很奇怪他回来得这么快,问他:“太公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你有什么好办法让诸多夷人顺服于我大周的礼法?”姜子牙笑笑说:“我不想特别的办法,就是他们原来怎么办,我们还怎么办,基本上不干涉他们的生活方式。我简化礼仪,依从风俗。为政简约,让政令平易近民,使当地人感到亲近,所以他们拥护。”
比起制定繁琐礼法的周公,姜太公的齐国显得格外宽松,发展得也很快。到了齐桓公姜小白时代,任用了能干的宰相管仲,以专利山泽之术治理国家,富国穷民,让齐国国库十分充盈,发展得格外强盛,成为了“春秋”时代的第一个霸主国家。眼下,齐国的国君是齐景公姜杵臼是一个经过内乱意外得到君位的公侯,父亲齐庄公因为生活混乱被大臣崔杼所杀,作为幼子被拥立登位,也是一代标准的美男子。早中年的姜杵臼倒也励精图治,一心想恢复齐桓公姜小白的霸业,如今到了晚年,贪图于饮酒享乐。
褒鱼执一路走一路探访孔丘的踪迹,他猜测只要在齐国遇到鲁国人,就能知道他的下落。在齐国人中辨认鲁国人很容易,到了临淄,随便在街市上看到装束严禁,行路端走的人,一看就跟齐国人松松垮垮、随随便便的造型很不同。褒鱼执拦住问话,果然是随鲁昭公逃亡来的鲁人,再一问孔丘。那人立刻彬彬有礼地告诉他:“孔丘在高氏的府上做门客呢。”
所谓的“高氏”跟鲁国的“三桓”很像,是把持国政的姜姓公族的大夫。齐文公姜赤一个幼子公子高姜高的两个儿子以“高”和“国”为氏被周天子册封监国,历代辅助齐侯。到了这一代的高氏名为“高张”,谥号“高昭子”,孔丘就在高张门下做门客。
临淄城很大,但褒鱼执几年前周游列国时来过,对城中的布局十分熟悉。他把幸和毛嬛安顿在馆舍,自己十分顺利地就找到高府,持着函谷关关令的遣书求见高张。守门的阍人打量他一番问他:“王使找我家主公何事?”褒鱼执说:“你就跟高子说,我在成周时就十分仰慕他好客的美名,此番特来求见。”他给了阍人一粒金子,那人赶忙进去禀报。
褒鱼执很快被请进了内府。高府很大,往里走了很久才见到了高昭子。高昭子也颇为俊美,长髯油亮,锦衣,着一身黑裘皮大氅,直截了当地问他:“使君在成周函谷关,我在东方,你千里迢迢来找我为何?”褒鱼执说:“在天子脚下,素闻高子好客仗义,特来观瞻。”
高张笑道:“周天子现在已经安定了吧?使君自然不是专为找我。”褒鱼执说:“我另要寻您的一位门客,孔丘,有人托我捎个话给他。”
高张有点意外,说好:“孔仲尼的确在我府上。他常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今晚,我为使君设宴,有什么话,你可以对他讲。”
褒鱼执拜谢高子告退。到了天降黑,他果然带着少年幸和毛嬛再度登门到高府上。高昭子果然也设了大宴,请他们。宴席多山珍与海鲜,有乐鼓,也有竽这样齐国特色乐器,自然不会少了有编钟,所谓的”黄钟大吕“。有六佾舞于庭,六六三十六位美女,跳《鹿鸣》、《四度》、《皇皇华者》几种舞蹈。褒鱼执直挺挺地跪坐在案前,吃的很少,毛嬛和幸陪坐在他身后。高昭子很健谈,急切地询问周天子成周附近的近况和朝廷里人事的变局。他喝着酒,颇为感动地说:“天子册封我家,对我高氏还是不薄的,我们可不像晋国人,数典忘祖。”
褒鱼执耐心等了很久,一一回答,到最后才忍不住问:“高子您说要安排孔丘与我相见的,他人在何处呢?”
高昭子微醺,笑笑说:“稍安勿躁。孔仲尼这人好议论,他见我观赏六佾舞,免不了要多嘴多舌。待会,等我命乐师奏韶乐,自然会把他勾引而来了。哈哈。”
他拍了拍手,满庭的舞者都告退下。一个家臣带进一个高大青年人进来,一一行礼之后,在褒鱼执三人对面坐下,乐师就开始演奏《韶乐》。
褒鱼执仔细端详对面的那个青年。他面目俊朗有神,头发漆黑,衣着寻常,一袭青衿长衫,但却很有儒雅之气。褒鱼执最先被他的身高给一惊,个子极长,甚至超过那些寻常小民的两倍,即便是跪坐下来,依旧看看高挺。高昭子说:“这位就是孔丘孔仲尼,他听了我这韶乐,说三月不知肉味。我还以为是我的厨师克扣了他的伙食。哈哈。哦,仲尼,这位成周函谷关的来使,褒鱼执褒鱼大人,从鲁国一路找到这里,说要捎句话给你。”
对面的孔丘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一拜,朗声有礼地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亦嗣音。谢谢褒鱼上使千里传音讯,我们礼听完大韶,请上使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