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天血祭大阵开!
一时间,地脉之中,鲜血喷涌,大地颤动。
乾学州界周边,异象骤现,大地裂变,隐现红色,邪气蔓延直上天际。
血色笼罩之下。
一处处隐藏的祭坛,开始有邪神意志降临。
供奉的神像,眼中流出鲜血,嘴角含着邪笑,伴有可怖的邪神低鸣。
潜伏在暗中,成群成群的邪魔信徒,受邪力感召,狰狞怪状,发癫欲狂,于各地展开无差别的血腥屠戮……
幽深山间,平平无奇的山壁上,忽而魔巢洞开,黑风阵阵,有大量邪修魔修,倾巢而出,狰狞狂笑着自山间扫荡,将所见的一些修士,屠戮殆尽……
一些中小仙城,有魔修聚众,攻城屠戮,血流成河。
一些散修聚居的村寨,亦有邪修露头,吃人噬骨。
甚至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便有好端端的修士,突然撕掉人皮,卸去伪装,长出獠牙,对着路人开始撕咬……
而各州界的道狱,也开始发生暴乱。
道狱中关押的各种邪魔罪修,突然双眸血红,借邪力加持,暴动越狱,与道廷司修士,展开死战……
乾学各地,血腥的杀伐不止,残忍的乱象不断。
鲜血流于大地。
血肉开始被堆砌成墙。
各处的祭坛上,一个个惨死之后残留惊恐的人头,被摆了上去,当成了供奉给邪神的祭品……
鲜血和杀戮,渐渐染红了天空。
乾学州界的修士,纷纷抬头望天,神色惊骇。
他们亲眼见证了,五尊洞虚法相齐出,金光漫天的异象。
又见证了五品论道山大阵开启,星河倒悬的壮景。
如今眨眼的功夫,所见的便是这魔道肆虐,血色滔天的邪兆。
短时间内,惊变迭出,异象频现,所有人一时间,只觉心中惊恐,惶然如噩梦。
乾学道廷司,当即全力运转起来。
整个道廷司,从上到下,所有典司,执司,编外修士,全都令行禁止,如潮水般涌向各处,镇压魔患。
各地道廷司掌司,也都亲自坐镇一线,诚惶诚恐,不敢有一丝懈怠。
天地血兆,魔患骤生,此乃千年未有的大变故。若处理不当,他们这些掌司,轻则革职查办,身陷囹圄,重则就是处以极刑,身首异处。
一时间,各地杀戮蔓延。
邪魔屠杀修士,道廷司镇压邪魔。
而更深处,还有更强的妖魔之力,在暗中涌动……
……
这一切,全都被观剑楼上,各宗各族的洞虚老祖,看在眼里。
一个久违的,血腥的,令人谈之色变的名字,浮在他们脑海:
魔道大阵!
有人在乾州,开魔道大阵!
一众老祖先是难以置信,而后就是难以形容的震怒。
方今之际,天下承平,竟还有人,胆敢在
五品乾学州界,在这宗门林立世家云集的修道盛地,在他们一群五品洞虚老祖的眼皮子底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开杀孽深重的魔道大阵?!
简直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但震怒之后,一众老祖心底又隐隐发寒。
这所有的一切,显然都是处心积虑策划好的。
从论道天仪推演出的修罗战,到五品大阵的异常,到悬天峰虚空传送,继而坍塌向雁落山州界……
以及在各地,建魔道据点,养妖邪魔修,犯下种种恶行,暗中为构建魔道大阵奠基。
趁着论道大会,掳掠乾学各大宗门数百名天骄。
趁着悬天峰惊变,又见缝插针,掳走上官家那个命格异常的孩子……
这种种谋划,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根本不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
除了那些魔道余孽,必然还有一个,地位更高,实力更强,阵法造诣深厚,乃至有能力在五品大阵上动手脚的修士大能,在暗中助纣为虐。
这个人的来头,恐怕十分恐怖……
以至于,在场一众老祖,虽然心中猜疑,
但都不敢说出口。
有些话,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能乱说的。
他们都是老祖,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只能将这个疑惑,深深藏在心底。方今之计,是要考虑如何尽快摧毁魔道大阵,平息魔患,这才是最紧急的问题。
一旦魔道大阵成了气候,邪灾蔓延,乾学州界周边,必将生灵涂炭。
甚至,这魔道大阵多存在一天,便会有不知多少修士枉死。
此事迫在眉睫,一众老祖也面沉如水。
“道廷司已经开始围剿各地作乱的魔修了。”
“各宗也发出命令,让宗门长老,带着各宗弟子,一起前往各州界,协助道廷司,镇压魔患。”
“所有邪魔,全部诛杀,一应邪阵,邪器,邪典,全部摧毁。”
“尤其是魔道阵法,一个不能留。”
“上官家那个孩子,也要想办法救回来……虽不知邪魔外道将其掳走,究竟要用来做什么,但这孩子,显然对魔道,乃至对这个大阵来说,至关重要……”
有老祖冷笑,“一个堂堂五品世家,羽化境
的实权长老,不惜身败名裂,也要掳走这孩子,可见这孩子,定然是个关键,不能让他落在邪魔之手……”
“此外最重要的,便是我乾学州界,那数百天骄弟子。”
“这些天骄弟子,囊括四大宗,八大门,十二流,乃至一小部分乾学百门,最顶尖的弟子,决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我等宗门多年心血,便会毁于一旦……”
虽说乾学大会,三年一届,每一届都有不少天才弟子。
但这一届,更与以往不同,各宗门出的天才苗子,无论从灵根,天赋还是悟性,较之从前都强了一大截。
这是人才最多的一届。
或许真应了那一句:大争之世,人才辈出。
这些天才弟子,若能茁壮成长,将来必是各宗中流砥柱的人才。
甚至带领宗门飞黄腾达,也未必没可能。
这些弟子,若真死光了,无异于在各宗老祖心头剜肉。
“不惜一切代价,摧毁魔道大阵!”
“同样,不惜一切代价,将四宗八门十二流的天骄弟子救出来!”
这是铁令,由宗门老祖亲自下达,传达到乾学州界,实力最强的头部宗门。
各宗长老,几乎尽数出动。
内门弟子,也纷纷赶往三品雁落山。
这是真正的正魔交战。
这也是乾学州界,近千年以来,规模最大,范围最广,情况最为严重,邪念最为猖獗的一场“魔道”逆乱。他们要面对的,除了妖邪魔修外,还有一整座邪道大阵。
三品州界,哪怕只建成二品魔道大阵,都血腥强大无比。
更别说,眼前的魔道大阵,透露着的是三品的气息。
三品州界,三品魔道大阵,几乎无解,即便真的攻破,也意味着血流遍地,尸横遍野,死伤无数……
一众洞虚老祖,无不神情严峻。
荀老先生抬头,看向远处天边,看着那渐渐成型的邪阵气息,看向那若隐若现的血光,以及血光中透出的邪念,眉头同样越皱越紧。
魔道大阵,本就棘手无比。
但荀老先生知道,这场魔灾,远没这么简单。
眼前这座魔道大阵里,还藏着更可怕的因果,孵育着更为恐怖的存在……
他现在最为担心的,是身陷这邪念中心的墨画。
“千万,要好好活下来啊……”
荀老先生心中默默叹道。
与此同时,正奉道廷司命令,前往雁落山剿魔的顾长怀,临时征调,协助斩妖除魔的张澜,以及慕容彩云,花浅浅等一众赶往雁落山除魔的宗门弟子,以及其他与墨画交情匪浅的各方修士,都在心中默默担心,并嘱咐着墨画。
“墨画,千万不要有事啊……”
……
“墨画!”
“墨画……”
“小师兄……”
“小师兄,你醒醒……”
一片漆黑中。
墨画似乎感到,有很多人在挂念他,也听到有很多人,在念着他的名字。
迷迷糊糊间,声音似远似近,墨画的意识,也渐渐清晰,然后他挣扎着,缓缓睁开眼,便看到眼前,围聚着一群脑袋,一张张焦
急的脸,在喊着他名字。
司徒,程默,笑笑,郝玄……等等十来个人,全是他的小师弟。
“小师兄醒了!”
见墨画睁开眼,司徒剑和令狐笑他们都神情欣喜,心中如释重负。
墨画揉了揉眼,这才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他被传送到悬天峰上,之后悬天峰被传走了,而后直接坍塌了,他也被山石裹挟着,向地面坠落。
空中无法借力,悬天峰崩裂的碎石太多,墨画施展不开身法,而他肉身又弱。
好在太阿五兄弟,还有程默几个肉身强悍的弟子,轮流给他当“肉垫”,他这才没受太重的伤,但摔在地上时,还是暂时昏迷了过去。
墨画揉了揉脑袋,渐渐缓了过来,便向四周看去。
四周灰蒙蒙一片,透着血色。山道错综,有毒雾瘴气,上漫天际,沼泽腥臭,流着腐水。
既险恶又邪异,但看着却有几分熟悉。
“这是……雁落山?”
墨画微微皱眉。
当初为了围剿魔宗,他研究过雁落山的地形,后来围剿魔宗,他也亲自来过雁落山,因此对眼前的环境,并不陌生。
雁落山本就混乱险恶,因此才被魔宗选为驻地。
但此时的雁落山,明显又比之前,更血腥邪异了许多。
甚至处处还透着一股邪异的,磅礴的,恢弘的阵法气息。
“大阵?!”
“邪气这么充足,是……邪道大阵?”
墨画神情震惊。
自己现在,就身处于一座,邪道大阵之中?
墨画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还有那么一丝丝兴奋。
他忽然记起,曾经在雁落山,发现的那些白骨阵碑。
白骨碑上,刻满狰狞的血腥纹路,空中的血煞,自四面八方,汇聚于白骨碑中,滋养着血纹。
血纹饱饮鲜血,仿佛有了生命般,在一点点蠕动,同时伴有凄厉的鬼音。
如今看来,这白骨碑,很可能就是这邪道大阵的阵媒之一,将修士死后的血肉、怨念、
煞气,全部吸收,转化为邪力,传入地脉,为大阵供能。
这可不是小手笔。
布阵之人,其心思,构想,手段,阵法造诣,都非同一般。
这个人,或许就是那个屠先生。
但墨画又隐隐感觉,即便是那个屠先生,可能都未必能有这般造诣……
或者说,单凭屠先生一人,是布不下这等匪夷所思的邪道大阵的。当初墨画围剿魔宗,看到雁落山的白骨阵碑的同时,就隐隐感觉,这可能涉及到一个,很可怕的邪道阵法。
但他当时,也只是猜测,没有相关证据,邪阵阅历也少,没能力去查。
却不成想,这竟真是一座邪道大阵。
而且一转眼,他自己就陷在这大阵中了。
“小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程默小声问道。
其他人,也全都看向墨画。
让他们去打架,砍杀,倒没什么问题,但若让他们遇险筹谋,趋吉避凶,甚至窥破阵法,寻觅生机,就实在太难为他们了。
尤其是,这还是在大规模的邪阵中。
墨画沉吟片刻,环顾四周,而后问道:“其他人呢?”
太虚门进阶地字论剑的弟子,应当有三十。
而如今他身边,只有十来个人。
甚至保护着他,给他当“肉垫”的太阿五兄弟,也不见了。
司徒剑他们都摇头,“我们自悬天峰坠落,各自分散,落在这附近的,只有我们这十多个。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小师兄你,就一直守在这里,等你醒过来了……”
墨画不醒,他们放心不下。
而且四周环境诡异,没墨画带路,他们也不敢贸然乱走动。
墨画点了点头,“先在四周逛逛,看看环境,找下其他人。”
“好。 ”
“是,小师兄。”
众人纷纷应道。
之后墨画带路,令狐笑压阵,程默几人将墨画护住,就这样结成阵型,在附近小心翼翼地探索起来。
逛了一圈,观察了附近的环境,感知着周遭的阵法气息,在心中稍稍推演了阵枢格局,凭借自己对大阵的经验,墨画渐渐摸清了情
况。
这确实是一座邪道大阵。
而且,他们身处的地方,位于大阵中枢附近,是一个很复杂的邪道复阵区域。
这片区域很大,是完全密封的。
阵法内,充斥着邪力,撩动着众人心中的仇恨,贪婪,嫉妒等邪念。
周遭浸着薄薄的血雾,混杂在瘴气之中。血雾之中甚至零零散散,游离着寻常修士肉眼根本看不见的,血蚂蟥一般的邪祟。
墨画带着太虚门众人,向前走了几步,忽而神情一凝,提醒道:
“小心!”
众人纷纷驻足,神情戒备。
气氛邪异而古怪。
几息过后,一旁的灌木中,猛然冲出一道狰狞的人影,挟着一股腥风,嘶吼着向程默扑杀而去。
程默有了防备,一个侧身闪过,反手一斧头,砍在这人肩膀上,将他砍翻在地,又上前一脚,将他踩住。
司徒剑几人,也纷纷上前,刀剑刺穿其四肢,将其制伏。
墨画这才走上前去。
程默几人,将这偷袭之人翻过身来,墨画端详着他的容貌。
面容很陌生,墨画不认识,但穿着逍遥门道袍,应该是逍遥门的弟子之一。
但此时,这逍遥门弟子却双眸通红,满是杀意,不住地狰狞咆哮,如同野兽一般,而他的口齿间,满是血腥,还夹杂一些肉丝,发出无意义的模糊声响。
众人看着,都有些反胃。
司徒剑皱眉:“小师兄,这……”
墨画叹了口气:“邪祟入脑,脑子被吃光了。”
司徒剑等人心中一凛。
“那……”
“杀了吧……”墨画默然道。
程默等人都沉默了,有些迟疑。
论剑大会,他们虽然打生打死,但那毕竟只是“论剑”,不会真的死。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是在雁落山,没有论道山大阵庇佑,一旦被杀,那可就是真的死了。
大家虽然所属宗门不同,但同在乾学州界求学,彼此都是宗门弟子,没有生死之仇,怎么可能真的忍心,下得去杀手?
墨画缓缓叹气,他也不太忍心。
但这个弟子,是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
他的神识,已经被邪祟吞噬殆尽了,没有一点自我的神念了。
甚至从他牙齿,和指尖的肉屑看来,他被邪祟污染后,已经攻击,乃至如妖魔一般,啃噬了其他宗门弟子。
这种情况下,没办法救。而如果不杀,他也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去屠杀其他人,通过血肉撕咬,让“邪祟”之毒,进一步蔓延,扩散成更大规模的杀戮……
“他已经‘死’了,不杀他,他还会杀更多人。”墨画淡淡道,“或者说,他已经是‘魔’了。”
斩妖除魔,是正道本分。
哪怕这个“魔”,曾是正道同门。
程默众人心中微寒,而后目光坚毅,点了点头。
这个“魔”化的逍遥门弟子,就被令狐笑几人,远距离用剑气分尸了。
而他死后,他的血肉,渗入大地,他的怨念和煞气,化作无形之力,融入了天空,滋养了邪道大阵,也供养大阵之中,那一只冥冥中存在的“胚胎”。
墨画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但却无能为力。
这就是邪道大阵规则。
规则逼得他们,不得不杀,否则就会被杀。
而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会成为邪阵的养料,成为邪胎的祭品。
墨画微微皱眉。
他意识到,情况跟自己计划的,有点不一样了。
他的原计划,是想借神念化剑,一剑斩废沈麟书四人,一剑斩掉天字论剑。
四大宗的底蕴实在太强了,而且会联手针对太虚门。
太虚门独木难支,不可能是四大宗的对手。
一旦有天字论剑,太虚门根本不可能从四大宗手里,夺得论剑第一。
这个因果,墨画推衍了很多遍,最后无一例外,太虚门都会输。
没有一丁点赢的可能。
既然是肯定赢不了的局,那墨画索性就不玩了。
直接一剑,将天字论剑给斩掉。
这样,只要太虚门得了地字论剑第一,自然而然,也就是论剑第一。
以神念化剑,斩碎本命长生符,必会引出洞虚法相。
这一幕,小师兄和小师姐,曾经亲自为他展示过。
而斩出的洞虚法相,肯定会杀他。
五品论道山大阵,肯定会为了救他,而与洞虚法相抗衡。
洞虚级别的抗衡,威力太强,破坏性太大,后面的天字论剑,大概率也会终止。
原本,一切都如墨画所料,但他没想到的是,暗中也还有他人布局。
他这一剑,虽斩掉了天字论剑,却也引起了其他惊变。
如今所有天骄弟子,都被困在这邪道大阵之中,面临着另一场生死杀伐。
这是一场在邪阵拘禁,邪念引诱,邪祟寄生,道心堕落之下,昔日的同门之间,屠刀相向,你死我活,更真实,更残忍,更血淋淋的混战和屠杀。
或者说,这场邪道大阵里的屠杀,便是论剑大会,最终的“天”字论剑。
是一场魔化的“大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