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明末千里行之兴明 第29章 臭豆腐

作者:姒钦诩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5 22:27:48
最新网址:www.diquge.com

第三场策问的题目一亮出来,整个贡院瞬间安静得针落可闻,紧接着,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起,那声响之大,仿佛能引发一场雪崩。

“如何提高赋税?”

梁良紧紧盯着题纸上的辽西地图,脑海中竟浮现出努尔哈赤像安禄山那般跳舞的滑稽模样。想象一下,一个足有200斤重的胖子,在飞速旋转跳舞,那画面,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简单呐!把魏公公的生祠改收门票,再搞个东厂主题鬼屋。”

梁良刚在心里这么一想,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魏忠贤是个太监,可这话要是真写上去,那可就大逆不道了。

更何况,这次的考官是顾秉谦和魏广微,这两人可都是妥妥的阉党。

寒风呼啸,梁良手中的笔锋突然被冻住,他赶忙对着笔尖吹了一口气,暖和了些许,才继续写道:“用强兵去除沿海的倭寇海盗,开海禁设立市舶司,盐铁专营,如此一来,每月的收入可抵半省田赋。”

写到清查隐田这一项时,梁良皱起了眉头,这可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笔尖刚落下,窗外骤然狂风又起。梁良咬了咬牙,用毛笔写道:“惩处各地不法士绅,将其土地没收,并抄家。”

辽西防务才是这场策问的重头戏,努尔哈赤的军队都快打到山海关了。梁良挥毫如仗剑,笔走龙蛇:“沿大小凌河筑棱堡,每二十里设烽堠,火器营配三眼铳佛朗机。”

“李永芳这个叛徒,派遣锦衣卫诛杀他。”

“建州各部信奉萨满教,认为战死者魂归鹰神。若广建寺庙,建州各部总会有归心之人。建州屠杀辽东庶民,辽东叛乱四起,可联络不服建州者,并效仿羊叔子怀柔、攻心之计,来招抚建州各部,对蒙古各部同样如此。”

“关外本来沃野千里,却被女真劫掠一空,可以各省流民万户屯耕,每户屯田超五十亩者,可免三年赋税,不出一年,便可屯田百里不在话下。”

“并重视登莱水师和辽东东江军,并与孙督师形成犄角之势,如此建州威胁可剪除。”

策论终于写完了,梁良长舒一口气,两个时辰转瞬即逝。

一想到考完就能出去大快朵颐,吃香喝辣,他浑身又充满了干劲。正打算稍作休息,一股奇特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腔。

“什么味儿?”

梁良皱起眉头,这味道有点臭,估计是从哪个考生的号舍里散发出来的。

“谁在号舍里煮屎?!”隔壁号舍的姜曰广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如裂帛,瞬间撕破了贡院死水般的寂静。

这臭味仿佛被解封的妖魔,化作无形巨蟒在廊道间游窜。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整个贡院已沦陷在浓稠的恶臭里。

考生们抓耳挠腮,有人用衣袖掩住口鼻,有人将头探出号舍木栅拼命喘息,更有甚者伏在案上干呕不止。咳嗽声、咒骂声与竹简翻倒声混作一团,宛如沸鼎。

顾秉谦端坐在至公堂的太师椅上,正端着青花茶盏的手突然一颤。

那缕腐臭如毒蛇般钻入他的鼻孔,激得他喉头滚动,险些将刚啜的雨前龙井呕出来。“魏魏魏魏兄!”

他涨红着脸揪住衣袍前襟,“莫非有举子熬不住,在号舍里自绝了?”

魏广微早已退到窗边,用金丝绣帕捂着口鼻闷声道:“顾公莫慌,下官这就差人查探。”

他腰间玉带随着急促脚步叮当作响,廊下候着的巡绰官们立时如惊雀般四散。

此刻贡院西侧的丙字十三号内,赵福正缩在恭桶旁,就着红泥小炉煎炸他的宝贝。

油锅里翻滚的黑块滋滋作响,腾起的青烟在号舍顶棚结成蛛网状的雾瘴。

他浑然不觉外间骚动,只痴痴盯着逐渐金黄的豆腐,喉结上下滚动——这罐陈年卤水是他用祖传秘方炮制,埋在后院槐树下足足三载,连乡试时都没舍得开封,本来想着今天来尝尝味的,来提提神。

“直娘贼!这比东厂刑房的腐尸还冲!”领头的差役高顺一脚踹开号舍门,却被扑面而来的气味撞得连退三步。

身后新来的小役瘫坐在地,抖着手指向油锅:“高高头儿,这莫不是...”

“可不就是城南王瘸子卖的臭豆腐!”高顺捏着鼻子闷声骂道,“上月我家那浑小子偷买半斤,被他娘追着抽了三条街!”说话间抄起铁钳便要去掀油锅,却不防被赵福死死抱住大腿。

“大人开恩!这是太祖爷亲封的御膳啊!”

赵福涕泪横流,袖口沾满油渍,“洪武爷当年...”话音未落,油锅已被掀翻在地,漆黑的卤汁顺着青砖缝蜿蜒成河。

差役站在旁边,没有理赵福。

至公堂内,顾秉谦听完禀报,额角青筋暴跳如蜈蚣:“竖子安敢辱没圣贤之地!速将其试卷作废,逐出贡院!”

“顾公且慢。”

魏广微忽然抚掌轻笑,指尖在赵福的考卷上划过一道朱痕,“此子策论颇有见地,何不借机在九千岁跟前讨个仁德之名?”

他附耳低语时,腰间羊脂玉佩轻轻磕在紫檀案几上,发出蛊惑的脆响。

顾秉谦沉吟片刻后道:“如此也好,你我也派人去告诉魏千岁。”

未时,日光斜斜地洒在紫禁城,司礼监的灯笼静静悬着,在宫墙上投下仿若鬼魅般摇曳的影子,透着几分神秘。

魏忠贤弯着腰,双手紧紧捏着题本,小碎步匆匆穿过一道道朱门,急匆匆地穿过重重朱门,那模样,就像背后有个鬼在追着他似的。

此时,天启帝正在乾清宫后殿,一头扎在满地刨花里,专心致志雕琢他心爱的木鸢,那专注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和手中的木雕。

“老奴叩请圣安!”魏忠贤一进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满地的刨花堆里,活像条见了主人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双手把金丝题本高高举过头顶,那姿势,僵得跟个雕塑似的。

年轻的天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的雕刀在鸢尾上轻轻一划,刻出最后一道漂亮的翎羽。

木屑跟雪花似的簌簌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魏忠贤那件威风凛凛的蟒袍上,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就在这满地刨花的“战场”中,天启帝突然跟想起什么似的,冷不丁举起手里精巧的机括,脑袋一歪,问道:“厂臣,这次考生里,可有个叫梁良的?”

魏忠贤一听,跟被点了穴似的,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地应道:“回万岁乐,今科确有此人!”那声音,又尖又细,跟被掐住脖子的公鸭似的。

“你多照顾他些,至于那个煮臭豆腐的学子,人家寒窗苦读也不容易,就按顾尚书和魏侍郎的意思办吧。”

天启帝一边说着,一边还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手里的木鸢,眼睛都没舍得从那上面挪开。

魏忠贤脸上立马堆起了比菊花还灿烂的笑容,谄媚地说:“还是陛下仁慈,这等小事都考虑得如此周全,老奴佩服得五体投地!”那马屁拍得,震天响。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说那些没用的恭维话,赶紧下去吧!”天启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像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遵命,陛下,臣告退!”魏忠贤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倒退着往殿外走,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这位爷不高兴了。

圣旨传至贡院时,那场面,可真是热闹非凡。

贡院附近被摆满了鲜花,红的、粉的、紫的,争奇斗艳,活脱脱一个花的海洋。

这些花儿肩负着特殊使命——驱逐那弥漫许久、令人上头的臭豆腐味儿。微风一吹,花香阵阵,可那股子臭豆腐的“余孽”,似乎还在角落里顽强地徘徊着。

礼部考官和一众官吏们,整齐地排列着,神色庄重,如同迎接一场盛大的仪式。

顾秉谦满脸感慨,摇头晃脑地说道:“陛下真是仁慈宽厚啊!要是换做我,就冲那考生在贡院煮臭豆腐这事儿,早就剥夺他的会试资格了,哪还能容他继续考呢!”

魏广微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顾大人所言极是,极是!陛下圣明,实非我等所能企及。”

说罢,魏广微就差人把巡绰官叫来,吩咐道:“你去给那个煮臭豆腐的赵福传个话,就说陛下仁慈,开恩允许他把试考完。”

巡绰官领命而去,找到赵福时,扯着嗓子喊道:“小子,你可真是走了大运了!陛下仁慈,大发慈悲,允许你接着把试考完。”

赵福一听,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先是一愣,紧接着狂喜涌上心头,就像在黑暗中摸爬许久,突然见到了曙光。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地磕起响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那模样,仿佛生怕慢了一步,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会飞走似的。磕完头,便赶紧爬起来,抖擞精神,继续奋笔疾书,完成剩下的策论。

有了鲜花的助力,贡院里的空气总算好闻了些。

虽说偶尔还能隐隐约约闻到一丝臭豆腐的“遗香”,但比起之前,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众多考生们在这微妙的气味中,争分夺秒,笔走龙蛇,一个个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

梁良和姜曰广依旧稳如泰山地坐在号舍里,仿佛两尊入定的佛像——如果忽略梁良时不时偷瞄隔壁烧饼摊的眼神。

外面的喧闹、气味的变化,对他们来说都是浮云。他们就像两座孤岛,任凭臭豆腐的浪潮拍打,依然岿然不动。

时光匆匆,一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大部分考生陆续完成了答卷,一个个如释重负地伸着懒腰,活像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熊。

又过了一个时辰,考试终于结束。刹那间,贡院里一片嘈杂,考生们如潮水般涌出号舍,脸上或轻松,或疲惫,或兴奋,或失落,各自带着不同的情绪。

梁良和姜曰广也随着人流走出贡院。此时,他们早已饥肠辘辘,肚子里的咕噜声比贡院的钟声还响。

两人径直来到街边的烧饼摊,买了几个烧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烧饼,外酥里嫩,咬上一口,“嘎吱”作响,香气四溢,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这烧饼比臭豆腐强多了!”梁良边吃边感慨,“要是考试时能带进来,我还能再写三篇策论!”

姜曰广笑着摇头:“得了吧,你要是带烧饼进来,估计巡场御史会以为你在搞什么'烧饼兵法'。”

填饱肚子后,他们又相约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与尘埃。

梁良泡在热水里,闭着眼睛喃喃自语:“这感觉,比中了状元还爽。”

姜曰广在旁边桶里泡得满脸通红,活像只煮熟的大虾:“可不是嘛!连续考了七天,泡个澡简直赛过活神仙!”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虽然谁也没说话,但此刻他们的心声已经通过水蒸气传递得明明白白:“去他的八股文,去他的策论,现在——是享受的时刻!”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