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
那地衡司办差看着王辉一脸急躁的表情，本来伸手想拦住王辉的动作，但是那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放下了。
王辉一把推开那地衡司办差，忍着周身上下钻心的疼痛，几乎是一瘸一拐的朝着那地衡司内院走去。
内院中堂，老监记依然是躺在那木床之上，床边帐幔放下，王辉曾经不知道因为这事说了这地衡司中的办差多少次，若不是父亲入睡，万不可放下帐幔。
拉开这帐幔，也好让空气流通，父亲也能多呼吸些新鲜的空气。
可此刻那素色帐幔严严实实罩着床榻，隐约透出的人形轮廓静得骇人。
王辉几乎是一把上前，掀开了那放下的帐幔，腐木气息扑面而来，，只见那老监记依旧是面容枯槁，骨瘦如柴，此刻那老监记双眼紧闭，头却是歪向一旁，一抹鲜血顺着嘴角落下。
王辉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试向老监记的鼻息。
陆休在后面看的真切，从这二人进屋，这躺在床上的老监记已然没有了呼吸，就连那胸膛也没有任何起伏，分明是已经死了。
王辉的手始终放在老监记的鼻息前，始终不愿意拿下来。
那前院中的一众地衡司办差身上伤势也都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也都紧跟着来到了内院之中，当看到那眼前的景象，几乎是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便是一阵沉默。檐角铜铃被风拨动，当啷声里混着王辉喉间压抑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那方才拦住王辉的办差才有些犹豫着开口。
“大人.....自你们出门后不久，老监记他.....”
那办差言语之间有些犹豫，眼神丝毫不敢看向王辉、
“老监记他，便咬舌了。”
王辉听了身后办差的话几乎是一瞬间身形暴起一把抓住了那说话的办差，手中拳头高高扬起。
“你们干什么吃.....”
王辉大怒，喉咙嘶哑的吼向那办差，这东霞县除了那伏波水族，也没有别的妖魔，而他们地衡司又被那伏波水族压得死死的，这府中的办差平日里也都没有别的任务，基本上唯一的事情，就是照顾着半瘫痪的老监记。
自己这才出去些许时辰，怎么再回来，怎就生死两隔。
王辉还想说些什么责骂的话，可是看着那眼前一众地衡司办差一身狼狈模样，这些灰头土脸的属下，哪个不是刚从水族爪牙下捡回性命？他颓唐松手，终究还是缓缓地放开了揪住办差衣领的手，那拳头也无力的放下，骨节撞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
王辉整个人如同被抽了脊梁一般瘫倒，身上伤痛也如同潮水一般传来，伴随着心中一阵苦楚。
若不是自己父子二人无能，又怎会被那伏波江水族掌控，落得个这般下场。
按理来说，其实这老监记，早就应该死了，但是这伏波水族，硬生生吊着他这一条命，硬生生将命延续到了今日。
作为监记，掌管着一整个东霞县的捉妖人调动，虽然作为这东霞县与冀州的唯一联系，虽然说并不能威胁到这伏波水族在东霞县的地位，但是对于伏波水族来讲，一个好掌控的地衡司才是最重要的。
与其让这老监记死了地衡司派个新的捉妖人来，不如吊这老监记这口命，有了老监记这把柄，这王辉自然也好掌控些。
只要吊住这老监记的命，这东霞县的监记不易主，只要每年每月上报冀州平安无事，只要这伏波水族不在东霞县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自然也能换来数年的安稳。
而且这种事对于伏波水族来说可以说是无本的买卖，不仅那青玉蛟鳞这种东西就如同人的头发指甲一般，可以说是取之不尽。
用这么一点无关紧要的东西，换这伏波水族在东霞县安稳扎根，稳赚不赔。
诸多因素，才让这王辉父子，以至于东霞县地衡司，被这伏波水族作威作福的压了不知多少年，上梁不正下梁歪，日子久了，这东霞县的一众办差也对这伏波水族没了脾气，只当是座上宾供着。
而如今这地衡司终于是与那伏波水族撕破了脸，已然是没有了回头路。
王辉看着眼前躺在床上的老监记，心中悲愤如潮水般袭来。
这老监记在这种时候自尽，分明是向王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宁可身死，也不能再委身妖魔。
宁愿有尊严的死去，也不愿意继续在妖魔手中苟活。
“爹！”
王辉双手撑地，眼中豆大泪水倾泻而出，滴落在地上。
泪眼婆娑间，王辉看见了那陆休先前递给自己的青玉蛟鳞。
除去那分给地衡司众办差治伤用的，最后剩在自己手中的仍旧是多了不少。
那陆休的意思，分明是让自己用这多余的蛟鳞为父亲续命。
可是如今这老监记也不愿再俯身妖魔，依然是选择自尽，这青玉蛟鳞对自己而言，依然是没用了。
青玉蛟鳞！
若不是因为这蛟鳞捆住了父亲的性命，自己又怎会被那伏波龙君欺压这么多年。
王辉心中万般悔恨，看着眼前这青玉蛟鳞，眼中浮现的却是那伏波龙君骄横跋扈的面容。
斩妖！
自己就算是丢了这性命不要，也要斩了那伏波龙君，用那伏波龙君的命！来给自己父亲送行！
王辉喉咙呜咽，万般悲痛之中，竟拾起那剩下的青玉蛟鳞，一把塞入口中，硬生生将那蛟鳞吞了下去。
蛟鳞划过喉咙传来无数刺痛之感，鲜血顺着王辉的嘴角流出，王辉却只感觉一阵畅快，先前碍于父亲的性命还在那龙君手中，自己受制于人，只能低身做狗。
感受着口中，喉咙中传来的水族腥气，王辉猝然发笑，蛟鳞塞了满嘴，棱角割破舌尖的刺痛竟是如此的畅快，仿佛这么多年自己竟从未这么畅快过。
身上的伤口也在这青玉蛟鳞的治疗下几近痊愈，现在王辉的脑海中就只想着一件事。
杀！杀到那伏波龙君身前！杀到那伏波水府！
杀他个干干净净！
就算不敌，就算落败，自己也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