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序跳下马车,望着车帘,徐徐后退,抬手道:“都退下。”
随后,周大人下车。
半晌后,周大公子才磨磨唧唧下车。门口的守卫自然识得周大,入东宫,先过正阳门。
待见到死去多时的人复生后,都觉得脊背生寒。
守卫上前来阻拦周大入宫。此刻,周大完全褪去了往日的张扬,一袭黑色的袍服暗淡无光,整个人似被一座囚笼困住一般。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我不能进?”
“您这……”对方迟疑,“您不能进!”
陆序持佩刀上前,挥挥手,“让他进,出事,我承担。”
陆序有一定的说话权,守卫觑了一眼,默默后退,周大公子跟上父亲的脚步。
宫门口的诸人目瞪口呆,有心人想要去通禀,悄悄离开,却被陆序唤住:“去哪里?”
“属下、尿急。”对方被唤了回来,硬着头皮开口。
陆序不开言,冷冷地看着他:“当值期间,玩忽职守,杖五十。”
“指挥使、指挥使,饶、饶命。”
陆序不管他们,也不可能罚他,扫过一眼,转身走了。
周家父子停在了登闻鼓前,熟悉的一幕,让陆序驻足,上一回是林识意破釜沉舟,这回,是周家父子被逼无奈。
周大公子咬牙,敲响了登闻鼓。
轰鸣的鼓声,让宫内的人警醒起来,路过的人都停下来观看,见到周大公子,皆是一脸震惊。
“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又活了……”
“死而复生还来敲登闻鼓,难不成有什么冤屈。”
陆序听着他们的声音,没有回答,望向满头银霜的老者,久久不语。
他的眸光暗沉如渊,可最后又添了一抹恍惚,周大人是臣是官,却也是一位父亲。
一位护着自己孩子的父亲。
他是个人!
陆序在想,护着自己孩子的父亲再恶也恶不到哪里去。他抬眸,面沉似水,对上象征皇权的殿宇,幽幽一笑。
登闻鼓还在敲、还在响。
男人的力气远超过女子,林识意当日敲的鼓声可不如今日连绵。
登闻鼓前人越来越多,周大人的头越来越低,直到皇帝出现。
因为周大死而复生了,他必然会来。
登闻鼓前众人缄默,可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此刻陆家里的林识意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先敬天地神明,而后,自己慢慢来品尝。
赵春月见她将茶水倒了,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敬神明。”林识意不禁扬了扬唇角,敬神明,希望神明保佑周家父子顺顺利利。
赵春月看了她一会儿,奇奇怪怪,不得不说,夫人入府后,气色越发好了,陆家这块地,是风水宝地,沈家养不好的人,陆家养得十分美丽。
赵春月兀自高兴,一旁的南风说,“赵夫人,您要不要管管头儿?”
“我哪里管得住他。”赵春月摆摆手,“堆里,你让我管他什么?”
南风:“禁欲。”
林识意被激得喷了出来,羞得面色发红,道:“南风,不许乱说。”
南风撇撇嘴,哼了一声。
“这个、这个……”赵春月难得尴尬得说不出话了,呵呵干笑两声,当着林识意的面不好给她解释,便道:“我给夫人熬些滋补的汤药。”
林识意低头,装模作样地抿了口茶。
此刻,皇帝来至登闻鼓前,高高在上,睥睨着众人,道:“朕记得周扬明已死了,怎么又活了过来。”
周扬明便是周大。
周大不敢吭声,周大人斟酌言辞,这时陆序回答:“他被歹人所追杀,周家无奈,想出诈死一事。事后,棺材里的尸体也不见了,让人匪夷所思。”
人是诈死的,但棺材里的尸体确实‘不见’了。
陆序的回答,让周家陷入了‘被害人’一方中。
皇帝目色一凛,“你这来告谁?”
“告太子殿下。”周大开口,神色颤颤。
皇帝笑了,“你告太子何来?”
“告太子以酒迷惑臣,臣酒醉献策,太子应下,以臣之计杀害三皇子殿下。”周大颤颤悠悠,跪在地上,头抵在了地上。
皇帝的面容浮现戾气,很快消失了,他低头看着周大,“你可有证据呢?”
“可让刑部尚书过来,臣知晓如何作案的。”周大以额触地。
一刹那,皇帝凝神不语,很快,道:“既然是你献策,你杀害三皇子,该当何罪?”
“臣当千刀万剐,可是太子殿下灌醉臣,诱臣说出那样的计策……”
“酒醉之人岂会清醒,说明你早就有了谋害三皇子之心。”皇帝呵斥道。
皇帝怒骂一声,周大吓得不轻,匍匐在地,不敢言语了。
陆序无声笑了,他忍不住、忍不住为爱子来争辩。他上前一步,说道:“陛下,不如请刑部尚书过来,若不然,太子殿下担了污名,可如何是好。”
他说的情真意切,让皇帝冷厉的眼睛转而望向他,“指挥使何时参与其中。”
“回陛下,臣并未参与,臣来禀报要事,恰逢周家父子。”陆序不傻,早就准备好措辞,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困境中。
他不敢直视陛下的眼睛,双手行礼,目光低垂,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准。”皇帝动了动嘴皮。
内侍长立即去请,可刚出宫门,就见到胖乎乎刑部尚书骑马赶来,呼哧呼哧地下马。
“内侍长,您去哪里?”刑部尚书先开口,喘了一路。
内侍长纳闷,上前搀扶住对方:“您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有人报案,说周大公子周扬明入宫来了,我这不来了,累死我了,您这是去哪里?”刑部尚书继续喘。
内侍长神色幽暗不明,“他人就在里面,但他将太子告了。”
“告太子?”刑部尚书察觉不对,转身就要走,内侍长立即拉着他,“哎呦,您跑什么,跑也没有用,陛下召您去说话。”
刑部尚书一蹦多高,魂魄都吓得没了,“关我什么事儿,他告太子,我回刑部,事情多,忙不完呢。”
“走吧走吧,陛下召见。”内侍长将人拉回来,“谁敢忤逆圣意。”
两人半拉半拽地了从正阳门入宫,乍见登闻鼓下的局面,刑部尚书噗通跪了下来,“陛下、臣叩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