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利局大厅飘着速溶咖啡的焦糊味，沈桂晓却从藤编食盒里端出套冰裂纹茶具。碧螺春在青瓷盏里舒展时，审查员老周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两下。
“传统工艺辅助设备的认定嘛......“老周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沾着智能茶饮机喷溅的奶渍，“得看有没有历史渊源。“
林平山刚要调出老厂房照片，沈桂晓忽然按住他手背：“周老师尝尝这个。“她指尖掠过审查材料，将茶点推过去，“蝴蝶厂女工六十年代的午茶配方——苔条饼配雨前龙井。“
老周咬下酥饼的刹那，碎屑落满专利申请书。沈桂晓适时递上丝帕：“您看这苔条粉的配比，和当年烘茶炉余温烤出的火候......“她忽然哼起《焙香吟》的调子，智能茶饮机在展示箱里同步拉出抹茶奶盖。
“有点意思。“老周指着申请书上的手绘结构图，“这炒青机器人用竹编簸箕当传感器？“
“就像老裁缝的顶针。“沈桂晓旋开鎏金茶罐，“您闻闻，这是用智能控温复刻的1958年茉莉香片。“茶香漫过中央空调出风口的瞬间，林平山看见老周在材料上盖了章。
王振海的冷笑从等候区传来：“沈小姐不如改行做茶艺表演。“他拎着女儿网红奶茶店的包装袋，“现在年轻人要的是这种新潮......“
“爸！“穿洛丽塔裙的少女突然冲进来，“我们店被举报使用工业香精！“她手机屏幕上是食客拍的视频——智能茶饮机正在店门口循环播放添加剂检测报告。
沈桂晓慢悠悠往专利书洒茶末防伪：“王小姐上次来要买茉莉花种，我给的可是食品级。“她忽然转向林平山，“记得把炒青机器人的火候参数调低些，别把小朋友的假睫毛烤卷了。“
回程车上，林平山发现沈桂晓在专利书空白处画了只穿旗袍的兔子，正把电路板当胡萝卜啃。“这是沈记初代logo。“她将茶渍晕染成竹叶，“祖母说茶人要像兔子，看着温顺，急了能蹬鹰。“
智能茶饮机突然在后备箱唱起评弹。林平山急打方向盘拐进弄堂，却撞见母亲的小茶铺被贴了封条。穿制服的执法人员正在拍照，沈桂晓忽然抓起他的领带：“下车，说你是我雇的茶艺师。“
“无证经营要罚......“执法人员的话被沈桂晓递上的茶券打断。泛黄的票据上，沈记茶庄的公章旁印着“1953年商业部特批“的字样。
“当年公私合营时备过案。“她将茶券复印件贴在封条上，“老人家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转身时翡翠平安扣晃过执法记录仪，“您尝尝新制的翡翠白玉汤？“
执法人员捧着青瓷碗愣住。智能茶饮机适时播放起老新闻录音：“1956年沈记茶庄支援边疆建设......“林平山看着母亲珍藏的茉莉花种从执法人员指缝漏回陶罐，忽然明白沈桂晓今早为何非要他穿中山装。
傍晚的改造厂房，沈桂晓赤脚调试炒青机器人。林平山握着地窖钥匙走来，见她把旗袍下摆系在腰间，小腿沾着茶末的样子像极了旧画报里的采茶女。
“王振海查到地窖了。“他摊开监控截图，“要不要转移茶种？“
沈桂晓忽然往炒青机投了把新鲜茶叶：“尝尝这个。“蒸汽升腾间，显示屏上的曲线突然暴走。林平山冲到控制台前，却发现她在憋笑。
“翡翠白玉汤的配方。“她指着他嘴角茶渍，“智能茶饮机凌晨三点自主调试的成果。“月光从破窗斜进来，照亮她脖颈的细汗，“原料是地窖里四十年的陈茶，加上......“
厂房大门轰然洞开。王振海举着产权证冷笑：“游戏结束了。“他身后拆迁队的电锯嗡嗡作响，“顺便说，你那些老茶种，农科院刚定为外来入侵物种。“
沈桂晓突然按下遥控器，智能茶饮机喷射出滚烫茶汤。在拆迁队的咒骂声中，她拽着林平山跳进地窖。生锈铁门合拢的刹那，炒青机器人突然播放起祖母的录音：“茶种是1943年避难的犹太植物学家托管的......“
黑暗里，沈桂晓的呼吸扫过他喉结：“怕吗？“林平山摸到墙上的玻璃罐，陈年茉莉香片正在发酵中产生微温，“你早算到这一步？“
“祖母说过，茶人要会借势。“她忽然咬开颗话梅塞进他嘴里，“比如王总女儿的奶茶店，其实用了沈记五十年代的外销配方。“智能手表突然亮起，新闻推送显示网红奶茶店正在接受调查。
地窖通风口漏进缕晨曦，沈桂晓的翡翠平安扣在幽光中泛起涟漪。林平山忽然发现坠子里嵌着微型胶卷，1943年的德文文件正显示某种珍贵茶种的保存记录。
“明天去大学图书馆。“她将胶卷塞进他衬衫口袋，“记得带两盒鲜肉月饼。“头顶传来拆迁队气急败坏的跺脚声，智能茶饮机仍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焙香吟》，仿佛这场围困不过是段间奏。
当林平山在古籍室破译出德文资料时，沈桂晓正用茶刀修钢笔尖。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她鼻梁投下栅格，智能茶饮机吐出的茶券突然显示新信息：欧洲茶文化基金会寻访战前珍稀茶种，悬赏金额足以买下整条永康路。
“王总在拍卖行有熟人。“沈桂晓往咖啡里加盐，“你说他闻到欧元味道会不会改行做买办？“林平山正要接话，手机弹出母亲的信息：茶铺解封了，桂晓送来的1953年账本里夹着你父亲的照片。
傍晚的茶铺，林平山看着父亲与沈家老爷子的合影发怔。沈桂晓用茶针挑开相框背板，泛黄的信笺飘落：“致吾友沈兄，茶种已按伯克利教授之法保存，望后世有缘人......“
智能茶饮机突然在门外唱起德语摇篮曲。沈桂晓倚着门框轻笑：“看来它比我更早破译密码。“她旗袍上的茉莉暗纹在暮色中舒展，林平山忽然觉得这场博弈早被父辈写进茶史，而他们不过是两个追着茶香跑的归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