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日,按约定兑米的日子。
辰时刚过,沈家米行外便挤满了人,他们手中拿着木筹,还有各种用来装米的容器。
随着这几日四大粮阀不再疯狂砸市,加之他们不再对外出售木筹之外的糙米,在沈砚童谣的影响下,米价开始上涨,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水平,一百六十文一石。
米价上涨,此刻等待兑米的百姓们以及粮贩都兴高采烈。
在看到沈砚之后,人群中更是嘈杂起来。
“沈二公子,今日是兑米的日子了,如今粮价一百六十文,当真仍按一百文兑付?”
“是啊,沈二公子您快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复吧!”
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沈家会按照约定兑付,毕竟在几天时间内,粮价从最初的七十文,长到了现今的一百六十文。
按照他们之前预付一百文来算,每石米,沈家至少亏损六十文。
其实也不怪百姓们心生怀疑,实在是自古以来商人皆是逐利,又岂会与民让利?
沈砚走到众人面前,轻轻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开口:“诸位放心,凭借木筹,便可以在今日兑米,而且我向大家保证,全部都是新米,不掺沙的新米!”
沈砚的话意有所指,所有人都听了出来,不自觉的看向距离沈家米行不远处的其他四家米行。
其他四家米行前,也已经排满了人,但却迟迟没有开门。
排队的人急的团团转,不停的看向沈家米行这里。
他们不少人开始有些后悔了,四家米行到现在都不开门,而且也没个交代,当初真不该为了便宜十文而选择四大粮商。
“开门,今日已是兑米之期。”
“快出来,给我们个交代!”
忍受不了的百姓们开始砸门,但却并没有什么回应。
反观沈记米行,前来兑米的百姓已经在店铺小二们的指引下,有序排队,准备兑米。
排队完成之后,李账房拿出账本,按照木筹开始兑米。
兑米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沈钧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向沈砚的目光中充满欣慰。
沈钧走到沈砚面前,开口问道:“二郎,这保价木筹,你是如何想出的?”
“兄长。”沈砚拉着沈钧走到店铺内,两人坐下后继续说道:“兄长走后,钱庄便上门逼债,沈家急需一笔钱来解燃眉之急。”
“张太岳的新政中有一条是粮税折银,用银子取代粮食纳税,我在这个基础上,便想到了若是用其他东西取代银子呢?”
“银子是国家通用货币,所以可以取代粮食进行纳税,我发布的木筹,虽然不具备银子的价值,但只要我沈家承认,是不是也具有银子同样的功用?”
“换句话说,就是在张太岳粮税折银的基础上,在中间环节增加了木筹作为一般等价物。”
“我将木筹赋予一石米的价值,百姓们便可以提前购得木筹,到时兑换成米便可。”
听完沈砚的解释,沈钧拍手叫好:“妙啊,妙啊!”
刚开始他只知道弟弟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但仍旧想不明白这其中关键。
经沈砚这么一解释,他豁然开朗。
将木筹赋予一石米的价值,无论粮价几何,持木筹便可以兑换。
而且购买木筹的价格还低于官锁米价,无论怎么看,都是对顾客有益的。
见兄长豁然开朗,沈砚继续说道:“为木筹赋予一石米的价值,实际和我们沈家的信誉相关,这还多亏兄长多年经营的信誉。”
“若百姓不信任沈家,也不会购买,若我沈家言而无信,百姓手中的木筹也会变成废物,不再具备任何价值!”
沈砚一番话,听的沈钧连连点头,“二郎,当真有寒门贵子之貌!”
“沈家小子呢,出来!”
正当兄弟二人交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一声爆喝传来。
兄弟二人同时皱了一下眉头,便起身走向门外。
一个气势汹汹的壮汉,一脚踢翻地上的米斗,挥舞着手喊道:“沈家小子,你终于出来了,就你们这糙米,也敢当新米卖?”
在壮汉身后,站着四位身穿锦衣的中年人,正是四大粮商的家主。
周胥打探了一番沈砚,冷哼一声:“沈家小子,木筹上写明了是新米,你们沈家的米,真的是新米?”
说完之后,双手高高举起,看向排队的百姓们,高声喊道:“各位乡亲们,你们莫要被沈家人给骗了,他们这米,怕是陈米!”
说完抓起一把米放在鼻子处闻了闻,露出嫌弃的神情,随后手一抖,糙米掉落在地上,他用脚捻在米上,似乎踩的是沈砚本人。
听到周胥的话,排队的百姓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沈砚。
“沈二公子,说好的新米,你不会真的拿陈米糊弄我们吧?”
“是啊沈二公子,我们可是看在你兄长做生意本分的面子上选择相信你的!”
一时间,不明真相的百姓们纷纷对着沈砚口诛笔伐。
站在沈砚身旁的沈钧正准备开口辩解,便被沈砚拦住,“兄长,我来。”
沈砚直视着周胥,走到他的面前,气场丝毫不输对方,“周老板说我沈家的米是陈米?有何凭证?”
“哼,凭证?”周胥恶狠狠的瞪了沈砚一眼,满脸不屑的开口:“沈家木筹定价一百文,而你兄长购入的新米是一百四十文,你沈家会做亏本生意?”
说完,看向百姓们,声音提高了几倍,“卖你们一石米,沈家要亏损四十文,你们仔细想想,沈家会给你们兑新米?”
“是啊,沈家虽然有信誉,但这么大的亏损,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用陈米替代新米。”
“据说沈家长子当日囤米还是向钱庄借的银子,定然不能容忍亏损。”
看着议论纷纷的百姓,沈砚并不生气。
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时代的百姓,因为消息闭塞,大部分都是愚昧的。
极易受旁人教唆,特别对方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不自觉这些百姓心中便有了定论。
沈家的米,绝不是新米!
“诸位,莫急!”
沈砚的声音不大,但却压过了所有议论声,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