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江湖亦无情,红尘何处付心声,
谁言他人伤心事,唯问刀剑论输赢。
时值岁末,恰逢武林盛事,各路江湖门派整装前往,亦有各路好汉单刀赴会,华山之巅人来人往,一时风光无两。
朝阳之殿伏玉鳌,蓬荜辉洒映波涛。
雄峰四处遥相望,柘林知我谁人蒿。
门前传呼依班列,有客远来奉八诏。
乘得青龙逍凤尾,偷觑位尊紫金袍。
此时,岳云南和蔡卓远忙得不知倦意。岳云南想唤容致和浔芳过来相助,谁料二人正在后山练剑,不知是有心苦练,还是刻意躲避。
经过数月修炼,容致已将紫箫剑法,真玉剑法和独狐剑法融悟成“风剑七式”:玉箫清音、剑声玉振、真龙弥鸣、玉林楼榭、平步无声、断然无痕、独箫碎玉。刚猛柔劲混而为一,轻重随心所欲,剑法之境渐入化神,日后江湖人送“玉箫郎君”之号。
心漠与阿珂在江南玩得好不逍遥,闻得武林大会,也起身前来华山与容致和浔芳会合。百介生忙于研制驻颜丸,并未跟随两人前往,也无意盟主之位,心想也不去凑那般热闹为好,只是托阿珂给浔芳多带了些幻心散。临了,百介生见心漠心思单纯,放心不下,又将自己毕其半生的百毒不侵之法传授于她。
阿珂见此,嘟道:“百公子真是偏心,将自己绝学传与心漠妹妹,不传我倒也罢了,你连我家小姐也不曾教得!”说着竟真的动气了。
百介生自然不能告知阿珂真正缘由,便也照实说道:“这百毒不侵之法需有强大内力方可传之,如功力不足,别说百毒不侵,怕是要遭受百毒之害了,别说是你,连你家小姐内功也是十分有限,断然是承受不住的!”
此话亦是实情,百毒不侵之法本就是以毒攻毒,将百毒侵入体内,再以自身强大内力抵御,将其化于五腑,便形成不毒之身。他所结识人之中,也只有容致和心漠有此功底。但以他自己近几十年的功力,也勉强只能传授于一人。
此时传于心漠,也是他思虑良久的决定。容致为了复仇,面对的风险定要更多,传于容致于理更通,可有些情是浓于水,断断割舍不了的,纠结之下,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再三权衡最终传于心漠,心中隐然间又多了一丝缺憾。
心漠和阿珂一路辗转,又来到华山,与容致和浔芳相遇后,皆大欢喜,将此行趣事诉说不止。容致疑虑问道:“三哥为何没与你们一道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耽搁了?”
阿珂说道:“他哪有什么要事,也不陪我和心漠妹妹玩,只知道埋头研制他的什么驻颜丸。”
“阿珂,这驻颜丸果真有效么?要是灵验的话,咱俩和浔芳姐姐吃了之后,就永远不会老去了么?”心漠懵懵问道,不知所以然。
浔芳笑道:“心漠妹妹,这世间哪有什么不老神药,只是用药物延缓衰色而已,你们花木寨和我们归云庄亦是练药行家,也只是些增添功力,化解患疾之法,万不能造出不老不死神药。”
听到花木寨,心漠悻悻地望着容致道:“容致哥哥,等你和浔芳姐姐报完仇,我们就回花木寨吧,重新把它修好,我倒有些想家了。”又望着阿珂说道:“你们也可以回归云庄,等我和容致哥哥有空,会经常去看你们的。”
听心漠如此一讲,众人竟不知如何回她。阿珂拉着她,笑道:“心漠妹妹,我们还是第一次来华山呢,我带你一起去各地看看如何,这里又来了那么多的各门各派,肯定热闹极了!”听她一说,心漠又高兴地与阿珂跑开了。
浔芳偎依在容致怀中,悠悠道:“心漠妹妹心中已有了归处,我们却不知以后何去何从。”又伤心地看着容致:“容致,如果哪天我先于你离开人世,你就与心漠妹妹回到花木寨,切莫再踏江湖,更不要为我报仇。”
容致紧抱着浔芳,心中悲悯万分道:“怎么会,上天已对我们如此不公,又岂忍心再让你离我而去,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今生发誓常伴你左右,又哪会让你受到伤害。”
正在这时,蔡卓远差人前来相告:“风公子,梁姑娘,掌门差小的前来禀告,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之日,请两位早些歇息,养精蓄锐,力保明日一战。”说完便退下了。
……
晴空万里散雾净,抬梁云柱聚蟠龙。
天将神帅归虚位,御者浮觉往来生。
武林大会,所有武林门派聚集玉峰山顶,各派分居一方,旌旗招展,各众弟子神情亢奋,十余派掌门及当家人稳坐前排椅中,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比武擂台上,岳云南一脸笑意,亢声道:“各位武林同道,岳某不才,有幸得各位抬爱,甚感荣幸,敝派相邀天下英雄召开武林大会,自前朝灭后,我们武林各派如同散沙,纷争不断,急需一位武林盟主统帅江湖。自古以来,朝廷与江湖两不相争,而今朱元璋先后对花木寨与归云庄痛下杀手,实为我江湖之共怒,天下之不容,我们理应同气连枝,结盟御敌,以免悲剧重现。”
听闻此言,台下众人纷纷附和共愤。见群情激昂,岳云南又道:“今日,我们武林大会以武会友,最后胜者为武林盟主,望我们各位英雄手下留情,点到即止,莫要伤了和气。今日是在我华山举行大会,我岳某虽略有一技之长,但为避嫌,我华山派不参与此次盟主之争。”
此言一出,台下一众愕然,各掌门交头叹首,惋惜声声,却又难掩心中之喜,虽嘈杂一片,却并无一人出头好言相劝,岳云南见状,脸上只是划过一丝隐秘笑意。
武林大战一触即发,各派也是稳坐钓鱼台,并未急于先战。
此时,一粗壮大汉应呵一声,跳上擂台,怒道:“怎都个个缩头龟孙,老子先领头战。”此人是霸刀门二当家陆金虎,使得一手断门刀,江湖人称“断刀神客”。见有人挑战,一白衣剑客飞身一跃:“在下关中剑派大弟子冼震,人称‘关白胜’,前来领教陆二当家刀法。”
只见二人对视一番,拱手一敬。陆金虎右脚掌在台上猛地一踏,那擂台都为之一震,手中大刀随手挥起,虽然他身躯肥胖,那身法却轻盈得很,飞身上下,从容窜来。冼震却冷笑一声,并不躲闪,只是轻轻点地,便倏得腾空而起,霎时间拔高数尺,衣袂飘飘然如柳叶飞空。
陆金虎大怒一声,手中大刀如闪电劈去,刀风凌厉,呼呼而响,似有劈山开石之势。冼震哪会和他拼这硬力气,身形左右闪移,手中那把灵滦剑如灵蛇绕柱,使得正是关中剑派独门绝技“吞云剑法”,这剑招并非和人缠斗,而是待对方露出破绽之时,一击而中。陆金虎一通霸门刀法使来,全然近不得冼震身边。正在疑神之时,冼震忽得一剑,霹雳一般疾飞对方而来,从左眉斜刺进来,停在陆金虎面门毫厘之间。
陆金虎无奈败下阵来,拱手道:“谢冼兄手下留情!”
冼震轻轻一笑:“陆兄,请!”手掌向台下一指,陆金虎气呼呼地跳下擂台。
“敢问还有哪位英雄要与在下比试一番?”冼震一脸得意试探道。
“且让老夫来领教一下阁下的精妙剑法。”声音未落,一名短须老者已然立在擂台中间。此人正是崆峒派掌门雷道寻,外号“贯雷手”。
“雷掌门,那就恕在下无礼了!”说话间,冼震利用雷道寻未稳之时,便突发制人,一剑而来。那剑贴着雷道寻的长袍穿过,要是他再躲得慢一点,这一剑定是刺得他的皮肉。
雷道寻懊恼之极,再也不顾及辈分之别。崆峒派由于历代修炼儒、释、道不同法门,绝学繁杂,剑、器、掌混元一成。这雷道寻使的是一套七星拳,一拳中有七道不同内力,至刚、至猛、至柔、至阴,其形或横送,或直出,或内缩,或外击,稍一抵挡不住,便会被其中一道拳力所伤。
雷道寻这套拳法已修炼几十年,其形神兼俱,出神入化,料是这冼震再修炼十年,也非其对手。不到二三十招,洗震剑法飘忽,在雷道寻的快拳之下,出剑极其困难,脸上豆大汗珠顺颊而下。雷道寻见其已无抵挡之势,双拳呈阴阳之势,倒转使来,急至对方胸前。
冼震急忙以剑身相挡,哪料雷道寻这拳只是虚招,待对方化解拳法之际,忽得凌空一脚。冼震没有料到,对方的脚法竟也深藏不露,还没反应过来,“啊”的一声,被雷道寻从擂台上踢至半空。
正在此时,岳云南飞身一跃,将冼震轻轻接过,稳稳立于地上。众人见状,并未来得及佩服雷道寻的拳法,却被岳云南轻风化雨般的工夫震惊得一时缓不过神来。纷纷言道:“岳掌门这义薄云天的称号真是名不虚传,处处以江湖英雄性命为重,是君子所为。”又对雷道寻之举嗤之以鼻。
岳云南本意想让蔡卓远去救,可蔡卓远故意装着走神,正眼不瞧岳云南,好似不领会师兄的用意,其实他心里只怕不小心露了武功的底细,会被师兄猜忌,所以没有前去营救。
岳云南脸色微微一变,说道:“雷掌门,何必如此动怒,伤了晚辈岂不失了身份?”
“我失了身份?他上来就偷袭老夫,哪是一个君子所为?”雷道寻并不愿意相让,怒而相向道。
岳云南正欲再言。忽闻一女子柔声道:“雷掌门武功高强,就让小女子跟掌门讨教几招!”此音来自峨眉派女弟子肖若柔,人称“洛神玉女”。
峨眉派掌门是名震江湖的周师太,武功无人能望其项背。峨眉派一出,众人皆是大惊,虽然周师太未能前来,但肖若柔是她的坐下大弟子,那武功也是非一般高手所能企及。众人屏住呼吸,似要看一场好戏。
那肖若柔生得怜目惜眉,俏盼云黛,如云中仙子一般,手持一把洛神剑,乃是峨眉重器,由倚天玄铁另铸而成,使得亦是九阴之经中的洛神剑法,体迅飞凫,飘忽若神。
一斩长空洛神剑,笑凌飞浪济云川,
不应为我空一物,如遇此剑君不还。
只见那片片寒风银光乍起,矫若飞龙,似流波漾荡,如火树银舞,像灵蛇逶迤,遍地游走,又如雪莲迎风绽放,目不暇光。众人都被这精妙剑法所震撼,雷道寻只知峨眉厉害,心里也只惧怕周师太一人,没想到她的大弟子如此了得,心中亦恐惧万分。他只得使出浑元拳法,护住全身,抵御这洛神剑气,丝毫不敢进攻。
肖若柔见他也算是一派掌门,并不愿一招半式让他败下阵来,显得颜面无存,只是周旋着与他过了四五十招,见时机一妥,便一招“梨花飞雪”,侧身而过,用剑首挑破雷道寻袖口。
雷道寻只得叹首认败。肖若柔拱首道:“晚辈多有得罪,请雷掌门见谅。”雷道寻并未言语,羞愧难当,拂袖离去。
众人见如此丽质女子,武功卓越,温存婉尔,明知不是对手,也都跃跃欲试,想着能够近观其容,挑些话语,就算败了也可一近芳泽,一解那心中荡漾。
昆仑派、巫山派、沙河帮、青风庄、神江会纷纷上来应战,一时挤成一团,肖若柔均不曾给予他们喘息之机,三两招式便将一众人等降服。那些被打败之人,亦无憾色,喜冲冲地走下擂台,仿若得了莫大的便宜。
此时,再无人应战,见场面已有冷清,风容致缓步走上擂台,抱拳道:“肖姑娘,在下风容致,领教姑娘洛神剑法,如有得罪,请多见谅!”
肖若柔心中一惊,这俊俏年轻人怎知自己这套剑法之名,但很快平心静气,亦拱手相迎:“风少侠,小女子学艺不精,见笑了,请!”
容致并不想以绝上武功与她较量,只是使出紫玉金箫,代替手中宝剑。双方落花飞英,打得难解难分,容致心下想道:这洛神剑法竟比看起来威力还要大些,怕是独以这玉箫剑法难以胜她。
容致心中一横,使出风剑七式,当使出第二式剑声玉振时,已然将内功催生几分。剑式如飞花摘叶,看似轻盈,却又携着万斤之重,那剑音浑然厚重,使人心思黯然,无法聚神。从招式上肖若柔或可再战几十回合,但这剑音袭来,便觉心神意乱,当下便觉败局已定。
容致并未全力进攻,肖若柔也有充足的时机收起宝剑。台下众人有些并未看出其中缘由,纷纷道:“为何不打了?赶快出手,不要让大家失了兴致。”
肖若柔并未理会众人,相拱称道:“江湖人才辈出,家师也是命我前来和江湖高手过过招式,并未有意抢这盟主之位,今日领教了风少侠剑法,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定会勤加修炼,如有机会再与少侠切磋。”说着便飞身遁去,并未在华山多留片刻。
在众人的惊愕之下,还有青峙帮、三江门等派的掌门人见容致武功如此,也自知毫无胜算,即使上台勉强一试,也是徒然失了颜面,不如就此罢了。
岳云南见台上并未再有人上前挑擂,笑着欲上台宣告。正在此时,一片白影从左边崖山飞过,急驰而来。众人还未稳神,那人便已至擂台中间,脸上蒙一黑巾,沉声道:“听闻江湖上好手众多,今日在下也来凑凑热闹,既然阁下武功了得,不妨尽力使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蒙面人抽出一把黑色玄铁剑,寒气逼人,威力外泄。容致见状,也不敢大意,接过浔芳递来的真君剑,沉气运力,以剑御身,顿时暇光乍出,光耀如炬。那蒙面人也是一怔,没料得世间竟有如此宝物。
蒙面人并未再言语,双人持剑而立,高手对决,山河一震。
磨剑十载初始锋,今朝出鞘飞如虹,
山林寸土失颜色,谁舞云练让天庭。
两人均是剑宗级别,山雨欲来风满楼,执剑问天几春秋。那蒙面人一剑舞来,剑过处,习习生风,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疾如闪电,缓若山云。一刹间,急起飞身,那刺眼光芒直冲云际,宛如银龙绚跃,一道闪电之光从天劈下。
容致见状,急使出风剑七式第五式平步无声,再接续使出第六式断然无痕。两招相彰,斗身转战五千里,一剑亦当百万师,三步之距,凌剑之气互回,雁过无痕,云去自如,剑锋所指,快若霹雳。双方缠斗之际,银光万丈,缥缈灵异,如天罗地网,银星四溅。众人竟看不出一丝剑影,只道剑气移转,剑声铿锵。
容致见那蒙面人剑法刚柔并济,变幻莫测,又不似中原传统之剑法,鬼魅横生,当下便觉抵抗十分吃力,忙以内功催之,顷刻间,剑音弥弥袭来。台下众人闻得此音,顿觉气血翻涌,慌忙凝神聚气,以此相抵,内功稍弱者,捂耳闭听。那黑衣人似会闭音之法,全然不受影响。
容致只好使出风剑七式最后一招:独箫碎玉。刹那间,四处风声鹤唳,沙尘如雾,飞石踏云,台下桌椅翻倒,亦有武功不支者气血流溢,不能控已。那蒙面人见状,亦不敢轻易接招,只是飞身移形,换位于左右,如魑魅之影,飘忽来去。
两人拆招百余,均不能占据上风,只得各自守住命门。僵持之下,双方弃剑用掌,容致一招劈风掌使来,以意之气贯掌,顺势而出。那蒙面人也不示弱,双拳紧握,一声虎啸,气吞山河,排云纳虹。在双方即将拳掌相接之时,那蒙面人幻影一升,容致双掌扑空,掌风尽直朝山林中催去,一阵枝裂石碎。
那蒙面人却早已飞至擂台前一树梢处,脚踏细枝,稳稳立于半空中,放声笑道:“阁下好俊的工夫,你们且争这武林盟主之位,待盟主即位,在下择日定与新盟主再战一番!”随着一阵低沉笑声,那身影已远遁于无形之中。
台下众人皆惊,这两人对擂犹如江湖百年未遇。各派掌门还妄想以容致年轻资浅为由,力拒其任盟主,今日见这蒙面人如此厉害,怕是谁任盟主也挡不住一招半式。细思之下,便无人再奢望盟主之位。容致心中也是狐疑万分,感觉此人似曾相识,但武功路数却又有些陌生,唯一肯定的是,此人即使不是朋友,也绝非敌人。
岳云南亦是被眼前一幕震惊,归魂未定,他料定容致武功了得,却未曾想有如此厉害。而他更担心的却是那蒙面人,不知是敌是友,瞧那功夫,与容致亦在伯仲之间,看似内力稍逊一筹,但那轻功却决然不凡,就算容致也无十足把握可以言胜。
那蒙面男子离去后,好一会儿工夫,大家才稳下神来。
岳云南重整衣装,歨向台前,佯作笑意道:“众位江湖英雄,风少侠武功盖世,亦是花木寨少主,品正行端,是我们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不知各位还有什么异议?”
蒙面人未来之前,定会有人说道一番。可如今情形,怕是谁也不敢觊觎这盟主之位,不是心中不想,是自身武功确实配不得这至上之尊。
众人不知这江湖中像蒙面人这样的高手还有几许,为了保住自身门派,也只能顺从岳云南之意。众人见状,振臂高呼:“恭喜风盟主,一统江湖,天下归一,我等愿誓死追随!”
容致倒不知如何安抚众人,只见岳云南摆手言道:“我们众门派内忧外患,都有各自的难处,今后还望摒弃前嫌,同仇敌忾,在风盟主的带领下,壮大我武林势力,与朝廷分庭抗礼!”
这时,陈攻城和张斩枭也从殿中走了出来。岳云南一脸迎笑道:“陈攻城和张斩枭两位兄弟,亦是难得的江湖英雄,承其先父风骨,铮铮好汉,各率兵马数十万,如若两位能加入我们之列,那我们将无往而不胜,我提议由两位出任我们的副盟主之职,对我们在座各位何尝不是一桩好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互相言道:“此事万万不可!”“哪有此等道理!”“这置我们各门各派于何地?”“这还是什么江湖,这分明就是陷我们于不义!”……
陈攻城见大家如此议论,笑言道:“各位掌门,各位英雄,在下何德何能,让各位垂青,不过在下有五万精兵驻扎在这华山之下,如若不弃,定会一一护送各位安全回到各自帮派之中,还请各位莫要急躁些才好!”
众人闻此,便面色惶惶,不再言语。岳云南轻声一咳,笑道:“今日大事已定,亦是我江湖大好日子,请各位于议事堂列座,恭迎我们三位盟主上任。”
议事堂中,容致端坐中央,陈攻城和张斩枭列左右,岳云南在众英雄之前,主事商议。容致言道:“承蒙各位英雄抬爱,容致担这盟主之位,实感有愧,论资历才学,均不及在座各位前辈,日后这江湖之事,还请各位门派相商相议,寻一妥善之法,莫要失了公允,对抗朝廷一事,本我份内之事,断不敢强求各位参与其中。”
岳云南抱拳道:“盟主,这对抗朝廷之事,是我们所有江湖之人的已任,盟主又何须介怀,我等定会竭尽所能,拼死一战!”
陈攻城也相附道:“为君者,不为天下人所想,我等江湖之人必奋起除之,狗皇帝不仁,我等江湖英雄何须有义?”
底下亦有一群应声和众,群情激奋。
此时,霸刀门二当家陆金虎粗言道:“如若以后推翻这皇帝老儿,是不是我们在座的各位都能位列大臣,享受荣华富贵?”
张斩枭快言道:“那是,那是,凡我们武林中人有福同享,定不会忘记各位英雄。”
议事堂中人人弹指相贺,仿若这天下已成唾手可得之物。
入晚,华山派一尽地主之谊,设宴招待众门派英雄。容致以身体抱恙为由,与浔芳一行人先行回了后山。岳云南亦未强留,而是与陈攻城一起相邀各掌门,把酒论事,相谈甚欢。
是夜,众人皆已休下。岳云南在房中踱步,蔡卓远悄然进来,问道:“师兄,这各派都臣归我们,以后如何个管教之法?”
岳云南眼色一瞥,笑道:“师弟,这臣归一词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切莫与外人道了去,明日你且草拟一份盟约,凡江湖之要事者,必来华山议事堂相商,三位盟主中,有两位同意者,才能行事,且诏告需由我华山派代为传拟,有异议者亦需来华山禀报协解。”
蔡卓远点首道:“师兄,这以后江湖各大门派就要唯我们华山马首是瞻了。明日一早,我便把这盟约拟好,让各大派遵照行事,莫坏了规矩。”
容致亦无意入眠,与浔芳在那后山孤石上,心中不知何般滋味,只能取出玉箫疏解烦闷。浔芳亦张开绕梁琴,以弦和之。曲意悠悠,缠意绵绵,似要远离这纷杂江湖,却又绕不开这江湖的恩怨情仇。
谁更知我心,唯有眼前人,
不言三更晚,众离陪孤君。
次日,为免与这江湖中人奉承客套,容致和浔芳便借由携着心漠、阿珂去华山桃花道观拜访了心师太,一来躲开杂扰,寻些清静,二来也是心里挂念起师太了。刚到观中门口,又见那道童清扫庭院。道童见了几位,又笑道:“各位今日却是来晚了些。”
容致忙问道:“小师父,敢问杨前辈莫不是有事外出,何时归来?”
“施主,师太只是交待于我好好照看这道观,所用之物均携了去,怕是难以再回了,师太昨日刚离此地,临别亦交待我,如有人来访,便如此相告‘来之何处,便归何处’。”
容致心中顿有一阵失落之意,料那师太定是回了终南山。心中暗想,如若大仇得报,定与浔芳再去终南山拜访,有些事要好好向她询教一番。
入晌,蔡卓远便将拟好的盟约送到各门派手中。面对华山如此作派,竟自封成了武林盟地,大家虽有些异议,但除此之外亦想不好其他妙法,只得同意作罢。
张斩枭兴冲冲地走进陈攻城房里,快言道:“陈兄,这真是莫大的好消息,今后这江湖中事,就需你我二人同意,便可大事可成。没想到,这好事儿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攻城冷笑道:“你我皆非真正江湖中人,你以为这些江湖之人皆会听命于你我?这不过是那岳云南老贼的心计,给我们些甜头,什么义薄云天,不过是骗人的幌子罢了!别说你我,就连那容致小儿也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以后我们只需做个好人,凡事送他个人情便是,权当互相利用罢了,我们有军权在手,还怕他能翻出个天来。”
张斩枭这才明白其中之意。陈攻城又正色道:“张兄,你近日需给令兄修书一封,或派人去瓦剌一趟,我们要尽早一起谋划。依我之见,这大明除了皇家卫军,最有威胁的当属燕王,令兄只需从北面牵制住燕王北平兵力,我们率军和江湖势力攻打应天朝廷,就算令兄不能取胜,只要我们拿下应天府,这朱棣也就回天乏力,束手就擒了。”
张斩枭拍手道:“陈兄此计甚妙,我这就派亲信去瓦剌一趟。”
张斩枭刚欲起身而去,陈攻城稍作思虑,又阻道:“张兄,我料那瓦剌首领也非平平之辈,如果他要有什么交换条件,便全部答应便是,只要拿下这江山,再慢慢与这些外邦夷人周旋。”
……
皇宫,汉周亦听说江湖推选盟主之事。他倒不在乎谁当了这盟主,只是担心浔芳境况,如果她心有所属,那是汉周万万不能接受的。可是这山高皇帝远,确实也难以插手,又不能舍弃职责而去,心中着实懊恼不已。
卫铮在一旁看了,贼声一笑,谏道:“大人,皇帝不久便亲身前往西安视察,我们何不把此消息放出江湖,这等贼众得之,必纷身前往行刺皇上,我们带大队人马暗中埋伏,一举把他们拿下,不仅除掉浔芳姑娘身边的那些祸患,说不定加上护驾有功,皇上也会对我们一番嘉许。”
汉周对此计甚是满意,笑道:“你在我身边多年,倒是长进了不少,这次我们可要好好地部署,将他们一网打尽。”
汉周当即吩咐锦衣卫抓紧督办练战,又与范召商讨诱敌之策,最后去了元生公公住处。元生正在盘膝静气,轻问道:“汉周,见你最近心情烦闷,今儿个是有什么喜事,来说给咱家听听。”
熟络之后,汉周也一改往日拘谨,笑言道:“但凡天下大事,若无师父相助,便不能成也!”
元生微睁双眼,轻叹一声,汉周赶紧倒上茶水,俯于身旁,元生手持杯盏道:“江湖之事还是少掺与些为好,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王公大臣哪家的小姐,本公都做得了主,切莫把一腔心思放在江湖上,若让咱这皇上知道了,误了这大好前程岂不悲哉!”
汉周附声回道:“谢师父教诲,汉周做事自有分寸,但这群江湖乱党不除,朝廷无一日安宁,就算为了皇上,师父也要帮徒儿一次。”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锦衣卫来报,“总指挥史,皇上紧急召见!”
汉周未及多言,策马而去,看着汉周远离的身影,元生无奈叹息:“人不风流枉少年,可你也莫要做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毕竟你不是皇子,皇上怎么会容忍这臣子犯错,但愿你早日醒悟,如若沉陷愈深,我也无能相助于你。”
思虑之下,元生唤来小春子,吩咐道:“待皇上西安之行时,你暗中派厂中最精锐之力化作普通太监,跟随前往,如遇紧急之事,和锦衣卫联同行动,莫留余力,也不用担心皇上安危,尽力剿匪便是。”
小春子单跪道:“喳,奴才领命!”
……
北平燕王府,朱棣在房中读至庄公兵谏,曰:“鬻拳强谏楚子,楚子弗从;临之以兵,惧而从之……”读罢,便合卷长思,顿首凝眉,久久沉醉其中,并不知三保已悄然走至身前。
“主公,据内探来报,蓝玉身边陈定乃是江湖中人,正在伺机反叛,看来也省得我们再去折腾一番,不过,皇上近期有意前去西安,这江湖上早已知晓此事,不知是何处走漏风声。”三保紧眉道。
朱棣凝首说道:“父皇年纪愈大,定是思念皇兄,故去西安,聊以慰藉,江湖上早闻父皇行程,怕是对父皇不利,父皇先前对武林痛下杀手,这些武林中人岂会善罢甘休!”
“主公,我们应如何行事?”三保心中有些想法,却始终不敢言明,只能试探着一问。
朱棣回道:“无论父皇对我如何,却始终是父皇,儿岂能陷父于危难之中,可如果我们大举兴兵,父皇定要起疑,不如你就带若干精兵,暗中相护,万事以保护父皇安危为重。”
三保暗叹:“主公如此近亲情,若要成天下大事,这时日怕要更久了。”
正在三保疑虑之际,门外忽然一阵哨声,三声长,两声短,交替响之,好似什么暗哨。
朱棣听之,脸色微变,言道:“三保,你且去忙其他事情好了。”
三保听言,赶紧谢退了。正出门之际,碰上一黑衣蒙面之人,穿进屋子。看那身影,极其消瘦,大抵是一女子,行姿轻快,武功自然也是了得。黑衣人进了房后,便与朱棣低声交谈,那关系看来也定是十分密切。三保心中即使有疑,如若朱棣不亲自告之,也是不好相问,这便是主仆之界,任其何人都需时时记之,切不能坏了规矩。
从房中走出后,三保便去找朱能将军要些精壮人马,商议去西安护卫一事。此时,他心中已有打算,保护皇上固然重要,让容致能够全身而退,也是他此行之重任。毕竟容致身背大仇,定是要去冒险一番,那些武林中人碰到训练有素的宫城卫军,怕是也难以应对,关键还有师父元生坐镇。此时容致的武功虽然已可独步江湖,但元生的武功可是深不可测,无人敢在他面前言胜,如此九死一生之局,要如何面对?
……
天机门,张昭紧步走进殿中。玄明左使多摩正与六天王议事,见教主前来,众人皆俯首称道:“教主!”
多摩相请道:“教主请上座,教主多日不来教中,众兄弟甚是挂念,属下也有好多事情请教主拿定主意。”
张昭仍就一副面具,未见真容,摆手道:“其他事等暂且一放,想必你们也得到消息,朱元璋近日要去西安,那风容致刚当上武林盟主,定是要闹些动静出来,可从宫中探子那里得报,锦衣卫早就准备妥当,誓要将武林人士一举灭之,此番凶险,怕是难以逃避。”
“教主,那我们静观其变不是更好,这江湖各派与我们交情并不多,何必管他们死活,让他们去和朝廷斗一斗,于我们岂不更有利一些?”楼天王一脸狡诈笑道。
张昭并未理会他,只言道:“如果江湖式微,与我们又有何益?倘若朝廷日后把矛头指向我们,怕以后的日子也没这么好过了,无论何时,三方之势当以有利尔。”
又转向多摩道:“多摩左使,你带我们天机门十二生肖死士,暗中跟随朱元璋大军行踪,待锦衣卫和江湖势力缠斗时,暗中相助江湖人士,切莫露了破绽,战完速速退回!”
众人心中皆为吃惊,这十二生肖死士为天机门最后王牌,实非得已才动用之,况无圣姑之命,张昭就擅自动用,也确有不妥,但大家却无人敢提反对之言,多摩也只能领命称是。
张昭稍思,又道:“楼天王,你密信一封,告知陈定,让他带些人马也去西安会合,不必伪装,最好让锦衣卫瞧出他的身份,想必朱元璋正在发愁用什么法子除掉蓝玉,我们就送他一个大人情。”
楼天王马上拱手道:“教主,属下领命,马上去办!”
正在这时,伽叶从外面赶了过来,见众人都在,便抑制住内心的惊喜之情,俏然道:“教主,你可前去?不如我陪教主也去凑凑热闹怎样?”
张昭还没发话,多摩便急道:“这锦衣卫倾巢而动,定是十分凶险,你去添什么乱子,好好呆在教中,切莫凭着两三脚功夫逞强,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栽了跟头。”
看多摩如此激动,张昭面具之下似有笑意,却言道:“想去倒是可以,但必须要记住一条,不要与人动手,你的任务是救人,你已经见过心漠姑娘了,此番她定会去西安,如果她遇到什么危险,你把她救走便是,切勿恋战。”
见教主如此关心别的女子,伽叶心里一阵落寞,又只能勉强地答应下来。其实她心中亦有困惑,自己从未见过教主模样,为何对教主有种殷殷好感?教中几乎所有人都未见过教主真容,只是认得他腰中令牌。伽叶猜过千万次教主的容貌,但心中也没有一次想要的答案。伽叶也一直明白,或许教主是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教主心从来不属于自己,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