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吧。上了这船,生死难料,但你若现在离开,那可就必死无疑了。”那人言罢,便转身不再吭声。
这一回,张烁没再迟疑。是即刻就死,还是尚有一线生机,他还是分得清的。
张烁踏上船板的瞬间,那人再度将笛子横于唇边,笛音倾泻而出。
木船划破水面,缓缓前行。
张烁深吸几口气,努力将心绪抚平,下意识地朝后方望去,不禁有些后怕。
随后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老者身上。在血海外围,张烁曾见过形形色色的血海生灵,眼前这位老者,周身气息平和,全然没有那些生灵身上的凶煞之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血海孕育而出的邪祟之物。
“这船,究竟驶向何方?”张烁忍不住问道。
老者停下吹奏,却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回应:“自然是驶向对岸。”
张烁闻言心里暗自腹诽,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于是,他换了个问法:“对岸有什么?”
无论这船、这老者,还有对岸的一切,对张烁而言,全然是未知。
老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张烁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老者缓缓开口:“有什么……那里有一群在道魔之争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人。”
道魔之争?!
张烁瞬间瞪大了双眼,震惊不已。刹那间,他从脑海中检索出来一段信息。
罗睺魔祖创立魔教道统,欲证魔道成为天道圣人,洪荒世界顿时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此时诸多先天大能者自发组织除魔联军,以鸿钧老祖、杨眉大仙、阴阳老祖、乾坤老祖四人为首,在西方洪荒世界的祖脉——须弥山,会战罗睺魔教。
最终魔祖罗睺战败身亡,而其手下一部分魔神逃到幽冥血海去。
船上再度陷入一片死寂,唯有船桨划开水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木船悠悠地朝着前方行进,那老者又一次将笛子举至唇边。这一回,笛声不复之前的悲戚,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血海深处的景象,与张烁此前的想象大相径庭。这里静谧得有些诡异,偶尔,海底会有一大片阴影如鬼魅般迅速游过,或是被浓重煞气遮蔽的天空中,有庞然大物一闪而过。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艘船好似一方绝对安全的净土。在这段时间里,张烁并未受到任何血灵的攻击。
他望着眼前茫茫无际的血海,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强烈的怀疑:这片血海,真的存在所谓的彼岸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张烁紧绷的心神渐渐放松时,老者冷不丁的一句话,瞬间让他的心猛地一紧。
“抓紧了。”老者声音低沉而急促。
“怎么回事?”张烁惊问,目光赶忙朝着前方望去。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茫茫无垠的血海,似乎并无任何异样。
一脸疑惑的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张烁急忙运转体内灵力,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只见老者手臂一挥,手中的竹笛如离弦之箭,直直坠入血海之中。
随着竹笛沉入海底,原本还算平静的血海瞬间沸腾起来,剧烈震荡。紧接着,他们所乘坐的船下方,竟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涡流。
那涡流张开血盆大口,眨眼间便将他们连人带船一同吞噬。
汹涌湍急的血流重重地拍打着张烁的身躯。在这一片混乱中,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他瞥见前方那根竹笛,在浓稠的血红色中散发着夺目的绿光。
那绿光仿若拥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船身紧紧包裹。张烁的视线逐渐模糊,唯有耳边水流的轰鸣声渐渐变弱,直至一切陷入寂静。
这是个不见日月的奇异天地,天空如被鲜血浸透,殷红一片。
一只脑袋与人头大小相仿的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树枝上,转瞬又振翅离去。树枝晃荡间,枝叶被拨开,两道年轻身影悄然现身。
他们的眼眸仿若蒙着一层薄纱,尽是雾灰色。脖颈处,各自挂着一块玉佩,此时正散发着幽幽淡淡的绿光。
“要不咱回去吧。”小个子少年声音带着几分怯意,眼神中满是不安。
“怕啥呀,你要是胆小,自己回去。”大个子少年满脸不屑。
“可阿公特意叮嘱过,不让咱们私自跑到这天狱山来。”
“那又能怎样?我就是看不惯村里那些人得意的样子。等我得到山上那柄神枪的认可,看谁还敢小瞧我!”
“但听说山上有一条巨大的蛟龙,阿公和村里的长老们都不敢轻易招惹。”小个子声音压得更低,神色间满是忌惮。
大个子少年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瞬间一僵,不过很快就强装镇定,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着说:“那……那又如何?你不也只是听说嘛,哪有那么邪乎。阿公是什么身手?再厉害的神神鬼鬼,他一刀下去,‘咔嚓’,蛟龙都得断成两截!”
小个子少年圆乎乎的脸上,仍旧写满了迟疑,眼神中满是纠结。
“真是个胆小鬼!”大个子少年见状,顿时火冒三丈,恼火地啐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正当小个子少年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那是同伴的声音。
他的心猛地一紧,立刻撒腿狂奔。奋力拨开茂密的树叶,眼前出现一个小坡,下方有条潺潺流淌的溪流。只见他的同伴似乎是没留意脚下,一脚踩空摔了下去,此刻正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溪流,一脸的怔愣。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小个子少年心急如焚,边跑边大声问道。
大个子少年摇了摇头,伸手指向溪流,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那儿……那儿好像有个人。”
小个子少年顺着大个子少年手指的方向望去,溪流对岸,似乎真有一道身影静静地躺在那里。
“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
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弯腰挽起裤脚。溪流不算深,没费多大功夫,他们便蹚水来到了对岸。
走近一看,真的是个人,只是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这可怎么办?”小个子少年急得手足无措,眼巴巴地望着同伴。
大个子少年挠了挠头,抬头望向山的更高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救人要紧,咱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