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后土缓缓走近,二人这才留意到她怀中正小心翼翼捧着一只小白犬。
九凤极力按捺住自己那双已然蠢蠢欲动的手,随后恭声开口说道:“多谢后土祖巫前来施以援手。”
后土轻点下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上下打量着强良:“我本以为就只有我会来,没料到令兄也在此处。”
强良的目光仿若穿透那翻涌不休的煞海,直直投向血海腹地,沉声道:“这幽冥血海的深处,仍隐匿着几股极为强大、不容轻视的气息。此次之事关乎重大,我自然是要赶来助力的。”
“看来玄冥对这弑神枪,当真是志在必得啊。”后土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
九凤神色一肃,表情凝重道:“如今天界局势波谲云诡、动荡不安,仙妖两庭之间,隐隐有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态势。然而不管最终是哪一方获胜,对我巫族而言,都绝非幸事。”
“此前,仙妖两庭相互制衡,自顾不暇。可一旦他们腾出手,将矛头对准下界,我巫族必定首当其冲。”
九凤微微顿了顿,神色稍缓,接着说道:“不过,所幸眼下他们还未将注意力转移到下界,这也给了我们此次难得的机会。”
“弑神枪威力绝伦,若能得到此等神兵,我巫族无疑又增添了一张极为关键的底牌。”
后土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敬重之色,感叹道:“玄冥那家伙,还真是一心一意为巫族着想,方方面面都考虑得极为周全。”
“只是,咱们祖巫之中,莽夫占了多数,到时候能不能领会玄冥的这番苦心,领这份情,可就不好说了。”
九凤闻言,神色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身形魁梧的兄长。
不过,强良虽说外表像个十足的莽夫,但内心却是分得清是非曲直的。玄冥既是自己胞妹的恩师,又始终站在巫族大义的一方,他自然是听从玄冥的安排。
后土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抬手,在怀中白犬的背上拍了一下。刹那间,原本正酣睡的白犬猛地惊醒,一双眼睛满是茫然,滴溜溜地环顾四周,显然对自己身处陌生之地感到极为困惑。
后土微微俯身,凑近白犬的耳畔,低声细语了几句。只见那白犬耳朵瞬间高高竖起,紧接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撒开四爪,朝着血海的某个方向飞速奔去。
强良与九凤二人见此情景,满脸皆是疑惑之色。还没等他们细想,后土的声音便在二人耳边响起:“跟上它,它会引领我们找到弑神枪。”
二人听闻此言,没有再犹豫,朝着白犬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啵。
一朵造型诡异的血红色花朵,在死寂氛围中缓缓舒展开来。然而,转瞬之间,一只脚重重落下,将这朵血花踩得粉碎,花瓣残屑四下飞溅。
一名身背长弓的青年,此刻正伫立于此,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那片殷红花海。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满是警惕之色。
那青年伸手从身后抽出弓箭,拉弓如满月,瞄准那片花海,“嗖”地射出一箭。箭镞裹挟着凌厉劲风,瞬间没入花海之中。就在这时,意外突生,一条巨大且黏腻的长舌猛地从花海深处探出,如同一道闪电,精准地将那支箭卷入了黑暗深处。
张烁心中一惊,目光立刻锁定过去。这才惊觉,在那遮蔽视野的花海之下,竟隐匿着密密麻麻的血色蟾蜍。
它们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幽光。
刹那间,或许是被之前的动静吸引,一只身形硕大得超乎想象的血色蟾蜍,缓缓转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将目光锁定在了张烁所处的方位。
它的下巴高高鼓起,下一秒一道裹挟着腐朽气息的灰芒“嗖”地喷射而出,如同一道诡异闪电,直逼张烁而来。
张烁见状,不敢大意,全力以待。他周身灵力激荡,汹涌澎湃的暗黄色灵浪朝着那道灰芒翻卷而去。
二者在半空中轰然相撞。一时间,灵力四溢,光芒交错。
灰芒在灵浪的冲击下,像是被狂风肆虐的残烛,光芒逐渐黯淡,最终消散于无形,而灵浪仍带着一股余威朝着那只血色蟾蜍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血色蟾蜍后腿一蹬,整个身躯如离弦之箭般高高跃起,以极其敏捷的姿态躲开了灵浪的攻击,稳稳落在不远处。
张烁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惊涛骇浪。仅仅是一只血蟾蜍,便拥有这般恐怖的实力,足以媲美地仙境强者。
而这片看似平静的血色花海之下,到底还潜藏着多少还未可知。
这般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张烁当下便心生退意。
看来这血海深处不是自己现在所能涉足之地。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悠悠笛声,仿若从九幽地狱飘来。
这笛声如泣如诉,像是在哀吟众生深陷苦海的悲戚。
张烁下意识循声转头望去。
在那片血色花海的遥远尽头,一条古朴木船,正缓缓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驶来。船上,有一道身影,身形佝偻,模糊难辨。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以至于张烁整个人僵在原地。
待张烁猛地回过神,试图挪动脚步时,那木船竟已悄然驶至他的跟前。
张烁定睛望去,只见船上那道身影完全蜷缩在一袭长袍之内,周身被幽邃的暗影笼罩,丝毫不见容貌。一只毫无血色、森然骇人的枯手,突兀地从袍袖中探出,修长嶙峋的手指,正稳稳握着一支笛子,指尖灵动,吹奏出的悲戚曲调。
随着这诡异笛声的流淌,原本翻涌不休的整片血海,竟渐渐沉寂下来。原本摇曳生姿的血花,此刻静止不动,仿佛被这如泣如诉的旋律深深吸引,沉浸在无尽的哀伤之中。
那些适才还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的血色蟾蜍,也纷纷停下了动作,呆立在原地,眼神中满是迷离,仿佛被这神秘的笛声摄去了魂魄,成为虔诚的听众。
“小友,可要老夫捎你一程?”一道嘶哑声音骤然响起,硬生生将张烁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张烁眉头紧蹙,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他目光盯着眼前这艘透着诡异气息的木船,心底暗自思忖。
这船它正经吗?
有去无回?
那人仿若看穿了张烁的心思,“咯咯”怪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要命?那小友算是付过一次船票了。”
他如鬼魅般,身子轻飘飘地朝张烁缓缓靠近,而后压低声音,在张烁耳畔低语道:“老夫这船,专载死人。”
说罢,他猛地往后一仰,脸上露出一抹戏谑的嗤笑,“虽说不知你身上为何会有死气缠绕,但能引得这冥船前来,便也算有资格去往对岸。”
“莫要再磨蹭,赶紧上来吧。”那人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几分明显的不耐烦。
“额……”
张烁眨了眨眼,目光在眼前这老者身上扫过,心里暗暗想着,这老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向怀中,悄悄握紧了那枚紫珠,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只要这老头稍有异动,他便立刻捏碎紫珠。
可就在他向紫珠中灌入一道灵力的瞬间,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僵。他竟发现,自己与那仙舟之间的联系似乎被切断了,无论怎么努力,都完全感应不到仙舟的存在了。
“怎么可能?”张烁心中大惊,嘴唇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我明明没走多远啊,这才刚刚出血海的边缘,怎么会感应不到呢?”
一时间,张烁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这枚紫珠,可是他唯一的保命手段,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失效了,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慌。
“我有点急事,要不……这机会先保留到下次?”
张烁强装镇定,声音却微微有些发颤。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后试探着撤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老者,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老者见状,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却也没有阻止张烁的动作,只是语气冷淡地说道:“你不妨低头看看自己眼下的处境,若是不想再死一次,就赶紧上船。”
张烁先是一愣,顺着老者的话,缓缓将目光投向脚下。这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脚下光影错乱,无数虚幻的影子在眼前不断闪现,仿佛置身于一个诡异的幻境之中。
等他回过神来,竟惊愕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身处花海深处。
四周密密麻麻的血蟾蜍紧紧围绕着他,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瞪得滚圆。
然而这些血蟾蜍似乎又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上前。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