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于焉了然一笑：“我让你低调，可你在圣上面前低调不了。他们若是敢故意不取录你，日后圣上问起，甚至要了卷子去看，谁敢担这死罪？所以他们能用这种方法对付普通学子，却唯独不能对付你。要毁你，得用更阴险歹毒的招数。”

林琺恍然大悟：“那看起来我还是沾了先父的光，只是连科考也腐化如此，当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范于焉悠悠地道：“自古只要天子不明，不能广开言路，必然容易引起外戚作乱，至于文官结党，更是历朝通病。这对你而言是好事，朝廷不是铁板一块，总能找到缝隙打进去。过几日就放榜了，你好生休息，清谈就歇一阵吧。”

五日后，贡院门口张贴出了大榜，广场上更是人头涌动，挤得水泄不通。

无数学子翘首以望，期待着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那张榜单上。

林琺为了不引人注目，很晚才到。

前面看完的学子几家欢喜几家愁，散去之后，林琺才得以挤到前面，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院试总共招录了五百余名余名秀才，自己的名字排在第四百八十三位，几乎可以列为垫底那一群，算是勉强过线。

林琺对自己的这个名次很满意，转身欲走，迎面就碰上了孟如心。

孟如心笑容满面，抱拳拱手道：“恭喜林兄高中。”

林琺也忙还礼：“孟兄呢？”

孟如心道：“我比你稍微高一点，一百多名吧。”

林琺苦笑道：“那在你面前，我不敢称高中。”

孟如心神神秘秘地凑近他道：“你猜猜，高亮星考了多少名？”

林琺哪里猜得中，加之他根本不关心别人，也没认真看榜单，笑着摇了摇头。

孟如心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你绝对想不到，他就刚好排在我后面。”

林琺大吃一惊，他虽然没有参加过科考，但也清楚里面的门道，对于最低一级的秀才，根本引不起官场重视，即便你是第一名，也不在三元之中，一般没人记得住。

说白了，院试不过是敲门砖，真正闻名天下的都在后几轮。

正因为如此，除非像他一样故意保留实力，院试中考不到前十名的，不会有太多潜能，最多中个举人，就是祖坟冒青烟了，至于进士想都别想。

难道说，高亮星也只是虚有其名，并不如大家吹捧的那样才高八斗？

林琺心念刚转，就听到远处有一个人愤愤不平地喊道：“我的一番高论，怎么可能才名列一百多名？这是主考官刻意打压，我要告御状！我要亲自到皇城门口击鼓鸣冤！”

那声音无比熟悉，不是他们讨论的主角高亮星还能是谁？

人群中一阵哗然，随后便看着许多人簇拥着满脸忿怒的高亮星离开广场。

人群中没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高亮星鸣不平的，他们跟过去只是为了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孟如心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个愣头青，还真敢去告御状啊，还不知道兵马司要怎么收拾他呢？孟兄，我们一起去看个乐子吧，看看那高傲不可一世的高亮星被打板子的时候，脸上是什么神情。”

林琺对此毫无兴趣，婉言拒绝道：“我这次考得不好，想回去好好温习一下。”孟如心也不勉强，两人拱手告别。

正在此时，高亮星那边却传来一阵骚乱。

林琺先是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便是一声惨叫，紧接着人群恐慌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高喊道：“撞死人了！撞死人了！”

林琺和孟如心对望一眼，大吃一惊，纷纷抢上。

林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进人堆里，往前一张望，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一匹高头大马喷着鼻息烦躁地踢踏着四个蹄子，一身湖蓝色绸缎的男子趴在地上，人事不省。在他的左侧，高亮星仰面躺倒在地，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身下已是一大滩血泊。

惊慌失措的人群围着这两人不知如何是好，乱成一团。

有人喊着：“赶快把他抬到大夫那里去。”

有人驳道：“他的伤太重了，不能随便挪动，否则要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担责？”

有几个机灵的，已经拔腿飞奔，去附近的街道找大夫了。

更多的人脸上惊惧交加，议论纷纷，动都不敢动这两人，生怕惹上官非。

正在纷乱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喊道：“兵马司的人来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粗暴的呼喝声：“让开，让开！不准阻挡官府！”

几个带着挎刀的兵卒跑过来，看到地上躺的有一名是学子，也不敢动，挤开人群回去禀报自己的长官。

不多时，一名身穿铠甲，头戴冠缨的教官走了过来，脸色很难看，他知道今天是放榜之日，结果就在自己的管辖地区出了命案。

他先去查看了两个躺在地上的人的情况，蓝色绸缎的人只是昏迷，并无大碍。

反倒是高亮星，气息奄奄，距离丧命也就随时的事儿，眼看是救不回来了。

他环视人群，凌厉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用带着威压的声音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学子怯生生地道：“我们刚好要穿过这个路口”，他指着高亮星道：“他是走在最前面的，然后我们就看到一匹马像疯了一样的冲过来，上面的人也不住呼喝，东倒西歪。我们慌忙闪避，他刚好被马蹄踢到脑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将官纳闷地看了一眼高亮星，由于长期务农，高亮星身材魁梧，长得也高大，这马蹄要扬起多高才能踢到他的脑袋？

他将怀疑的目光放在那个穿蓝色丝绸的人身上，挥了挥手：“把他带回去！”

旁边一个士卒忙挤进来，附在他耳边悄悄道：“大人，那个好像不是普通人，他的腰上系有一块玉佩，看上去华贵无比，不是外面流通之物。”

将官心中一凛，莫非是官家子弟，而且是招惹不起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