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您拍视频？”
王富贵的表情一时间极为精彩。
陈轩点点头。
“是啊。”
王富贵又确认一遍。
“您的意思是，您拍视频，还需要我帮忙？”
“……是的。”
陈轩有些迷茫。
自己说的话很难懂吗？
王富贵微微抿嘴，内心复杂。
他很难形容，自己在陈轩的手机上做了什么。
刚刚，王富贵找到了以前工作时用的软件。
用软件批量文章，配合剪辑脚本。
一个小时能产出将近一百条文案，和剪辑内容。
但，一分钟的视频，剪好之后，在普通手机上，光是导出。
理论上。
都要两分钟。
当然。
这是理论。
实际上。
王富贵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他第一次碰到，导出视频不需要等待的手机。
靠着这台手机，他一下午，产出几百条视频。
而且。
陈轩说的没错。
只要用祂的手机，就没人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最开始，王富贵发视频的时候，还在提心吊胆。
生怕有人破窗而入。
以“杀人未遂，袭击议员，造谣”等罪名。
把他缉拿归案。
以他的罪恶程度。
当天审判，晚上就能吃子弹。
毕竟，斗音，作为【灯塔学社】旗下的短视频软件。
是出了名的防守森严。
结果。
直到第一个账户的评论区乌烟瘴气，有人追到私信骂他，最后账户被封禁。
都没人找上门。
然后，王富贵就肆无忌惮了。
他开始疯狂发视频，靠着以前工作时，对短视频的敏感度。
每期视频的开头都有一个有趣，或者吸引人的钩子，拉着观众向后观看。
再加上整个视频足够猎奇，塞入了足够多的梗。
每一期视频，保底都有一千个赞，几万的播放量。
这个数据，不论是放在营销号中，绝对是万里挑一。
而且，每一期视频都挂着定位，和tag。
推送到的用户，都是奉天市的精准流量。
最初的几十条视频里，所有人都觉得他在造谣，抹黑议政厅。
评论区里都在嘲讽他失了智，脑子不清醒。
有人说‘才中秋节，就相思了？’
“看到你这么着急，我就知道，胖议员肯定是做对了什么。”
“赢麻了。”
只有极小一部分人觉得，他在揭露黑暗，帮助议政厅变得更好。
只不过，手段过激，让人厌烦。
随着视频越发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他说的话。
他们开始纷纷搜索‘胖议员’是谁，做过什么事。
田金沙宣传自己的那些视频，非常官方，虚假。
天然就容易引起一部分人的讨厌。
观众们有了抹黑视频的先入为主。
越看越觉得，田金沙不是什么好人。
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喜欢在互联网上带节奏的。
在田金沙专门制作给部分高层人员看的献礼视频下面，刷王富贵视频中的某些截图。
本来那些视频的评论，都是些没什么内涵的夸夸台词。
明显是摊派下来，让市政厅的普通职员写的。
随着带节奏的人疯狂玩梗，发送截图。
还有些单纯喜欢看乐子的人点赞帮衬，提高评论权重。
导致视频的评论区被完全搅烂。
王富贵能监控到，有人在那些视频下方，疯狂删评，控制舆论。
到了这一步，王富贵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越是评论被删，看热闹的网友就越受刺激。
纷纷拿着自己被删评论的截图，发布在评论区里，抨击这种捂嘴行为。
或是用正向的话语欺骗审核，阴阳怪气。
“胖议员我爱你，ღ(´･ᴗ･`)，我的钱就应该花在你的身上！”
或是直接乱骂，直到账户被彻底封禁。
捍卫自己的言论自由。
和删评的人做斗争。
直到最后，逼得审核人员只能关闭评论区。
那些喜欢在互联网上吵架，带节奏的人，看到这一幕。
像是骗到了庭仗的大臣，仿佛自己获得了无上的荣誉。
带着被删评，拉黑的截图。
走遍王富贵发布的其他视频。
“我的评论被他删了，敢捂我的嘴，说明他肯定有问题！”
“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
“就算他是个好人，不让我发评论，也太小气了。”
到此为止，评论区的风向完全一边倒。
田金沙在奉天市的互联网上，口碑彻底烂了。
王富贵甚至看到，有人学习着他的视频手法，也开始发布抹黑田金沙的视频。
因为触发了平台的‘兴趣推荐’机制。
导致那些人发布的视频，数据也不错。
由此一来，王富贵已经带起了一股抹黑田金沙的风潮。
所有人在评论区复读。
“为什么没人管一管！”
“这国怎？定体问！我陷思。停等民！华或输！”
“胖肥猪真是罪孽滔天，坏事做尽！”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有这些人的互动，视频的权重也会提高，被更多人看到。
更多不明所以的观众，第一次刷到这类视频。
弱弱的问了几句，被其他观众迅速科普。
他们咬牙切齿，言之凿凿的说出了田金沙的罪恶。
内容极为栩栩如生，还说出了行贿的细节。
甚至，把王富贵视频中出现的几个漏洞都圆了回去。
仿佛田金沙行贿贪污的时候，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
任何人思考过，自己的信息来源来自于哪里。
还有些人私信和王富贵说话，说他是正义的化身。
希望他不要停止自己的脚步，不要止步于‘胖议员’一个人。
继续揭露更多的社会黑暗面。
王富贵也没想到，他竟然真能对田金沙的形象造成打击。
而这一切的前提。
都是陈轩这台，可以无限注册账户，不会被查出IP地址的手机。
没有这台手机，王富贵根本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他早就在发布第一条视频的时候，就被真理调查局的警员按在墙上了。
“所以，您确定要我帮忙吗？”
王富贵小心翼翼的问第三遍。
就这台手机摆在这，他能帮上什么忙？
陈轩没了耐心，翻了个白眼，对着王富贵伸手说道。
“算了，你把手机给我。”
王富贵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霉头，只能卑微的把手机递给陈轩。
陈轩拿回手机，回到院长室，把手机立在桌面上。
他调整了很长时间，把镜头对准自己最好看的左边侧脸。
为了不像摆拍，还故意把镜头调歪一点。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整个视频看起来像是‘随手拍’的。
陈轩在心中打好腹稿。
然后点击屏幕，开始拍摄。
眼神看向前方，表情像是在倾听某人的话。
他听了一会，点点头。
声音温柔，沉静的说道。
“非常感谢您今天来到这里，和我分享您的经历，从现在开始，我将让您知道，我们之间的对话是绝对保密的，我能为你提供一个安全，无任何评判的环境。
您说紧张吗？
这很正常，我们慢慢来，不用着急于一时，您生活中有遇到什么事让你觉得困扰吗？都可以告诉我……
嗯，我仔细的分析了一下，你现在的问题，是主客体分离，太过于在乎其他人对你的看法。
我的建议是……”
陈轩夹着嗓子，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说话时的语气轻柔，温和，充满磁性。
属于是做陪玩，能把女大姐的存款骗干净的水平。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头也向座椅另一侧前倾。
仿佛自己面前真的有一个患者，他正在认真的倾听患者的苦恼。
偶尔他还会微微点头，好像在迎合患者，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患者的身上。
这时，王富贵站在院长室门外，内心惶恐。
王富贵想起陈轩临走时失望的表情，感觉自己可太不要脸了。
他竟然敢质疑祂的指令？
陈轩现在肯定生气了吧。
王富贵想了解一下，现在陈轩对他的态度。
结果，刚到院长室，就看到了，陈轩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说话。
王富贵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后脖颈直冒冷气。
原来，这个疯人院里，还有其他病人？
陈轩拍摄结束，恢复正常。
他拿起手机，查看回放。
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不愧是我，真是老戏骨。”
整体视频看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一共拍摄了十分钟多一点。
陈轩经过一通剪辑，加了字幕，还在右上角，打上了阳光开朗疯人院的标志。
顺便一提，阳光开朗疯人院的logo是陈轩自己做的。
花了五分钟。
他参考了系统抽奖时跳动的抽象疯人院模型。
一个手绘的，线条歪歪扭扭的疯人院，后面还有一轮黄色的太阳。
整体是卡通风格，抽象中带着几分可爱。
视频的左下角，在视频播放时，这里会被视频文案挡住。
陈轩把一行小到看不清的字藏在这里。
‘本视频为演绎效果，如遇到心理问题请及时就医。’
经过最后剪辑，变成两分钟左右。
表面看来，这期视频，是他在对某个病人进行慰问，治疗。
其实。
陈轩巧妙的在视频中科普了‘主客体分离’的概念。
让那些看不懂心理治疗的观众，看完视频之后，也能学到一些奇怪的知识。
既保证了对精准客户的吸引，又保证了视频破圈的可能性。
这期视频，融合了陈轩对于短视频的全部理解。
更不用说他的那张帅脸。
一点瘦脸都不用开，在镜头中也显得无比帅气。
即使放在颜值区，也能大杀四方。
他看了一会镜头，叹了口气。
上辈子，他也想做个正经的心理咨询师。
而不是妇女之友，富婆之爱。
都怪他长得太帅了。
慕名而来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是为他的才华。
都是为了他那帅气的皮囊。
长期以往，他的名声，在某些圈子里传开。
导致他接到的所有客人，都是奔着增值服务去的。
陈轩叹息一声。
颇有种怀才不遇的忧愁。
这时，他看到门外的王富贵。
陈轩挥挥手。
“别在外面站着，进来说话。”
王富贵瑟缩的进门，他一直盯着陈轩面前的座位。
心中犯难。
那位病人还坐在那吗？
还是已经悄悄离开了？
陈轩看王富贵的动作太慢，不耐烦的指挥着，说道。
“你别墨迹了，快过来，坐在这。”
陈轩的手，指着他身边的座位。
让王富贵过来，是为了让他看看自己的视频拍摄的如何。
肯定坐在自己的身边比较好。
王富贵看了一眼陈轩指的位置，心里有数。
这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而那位隐形的客人，依然坐在那。
难道和上午去真理调查局一样。
让他作为助理，充当门面么？
王富贵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了一切。
他走向陈轩身边的座位。
在路过陈轩对面的位置时，他对着那个座位微微鞠躬，点头。
对着看不见的病人致敬。
陈轩：？
他有些担忧。
王富贵该不会又犯病了吧？
等到王富贵坐到陈轩身边，他上下打量了王富贵一会。
王富贵还以祂在评估他的价值，果断低头，对着陈轩鞠躬。
口中轻声念叨着祷词。
“当夜幕低垂，星辰错位，于那被世人遗忘的疯人院深处，我谦卑的跪伏于您的无形之前，您的意志如暗流般涌动，编织者理智与疯狂的边界……”
“行了行了。”
还是这个模样，半疯不疯的。
陈轩把手机伸到王富贵面前。
他有些期待的说道。
“帮我看看，这期视频做的怎么样？”
王富贵停下祷词，对着陈轩点头，双手接过手机。
然后，对着那位无形的病人点头示意。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目光的焦距该落在哪。
但作为，疯人院中的第一位病人。
祂钦定的，用于增长排场的助理。
王富贵认为，自己对其他病人，要表现出足够的尊敬。
他拿过手机，看到了陈轩制作的视频。
一共两分钟，他很快看完。
然后，陷入了沉默。
“怎么样？”
陈轩期待的问他。
虽然问一个精神病人，自己的视频拍摄的如何。
这件事本身就很抽象。
但无所谓。
陈轩知道，自己的视频拍的非常的好。
在前世，期期视频都能做到播放量过五万，点赞量过八百。
尤其是他做的最好的那一期，有足足二百万的播放量，将近十万的点赞！
为他带来了几十个富婆。
啊呸。
几十个病患。
那段时间，吃多少腰子和韭菜，都补不回来。
陈轩颇有点洋洋得意。
王富贵肯定被他的视频而震惊了吧？
他不是很喜欢说一些中二的话吗？
现在就是输出的最好时机！
陈轩已经准备好，在王富贵说一大堆恭维的话语之后，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微微摆手。
淡淡说一句。
‘小意思。’
王富贵一直没有说话，把视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陈轩没有着急。
他知道。
王富贵肯定被这期视频的诸多巧思吸引了。
里面都是陈轩对短视频理解的精华。
王富贵现在，肯定迷醉于视频中的诸多亮点。
他肯定在思考，如何才能不落下某个精心设计的重点，思索着如何才能把夸奖的话说的不那么刻意。
不就是迟来的彩虹屁吗？
陈轩等得起。
过了好一会。
陈轩有些等不起了。
他问道。
“你看了多少遍了？该评价了吧？”
王富贵沉默着，从牙齿中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
“我再品味一遍。”
他心中慌乱。
感觉自己从业自媒体八年的经验都喂了狗。
这期视频。
怎么能这么普通？
王富贵无法理解。
这是祂做出来的视频吗？
没有呢喃的无名低语，没有挑动欲望的诱惑，也没有繁复的杀人咒法，将人的精神吸入其中。
在力量上普通也就算了。
怎么内容也能如此普通？
在陈轩期待的目光中。
王富贵艰难的说道。
“我觉得，拍的挺好的。”
陈轩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盯着王富贵。
二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没有了？只有这一句评价？”
陈轩疑惑的问道。
王富贵咬着后槽牙，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您真的很帅。”
陈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