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鹿正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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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呼风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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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功深吸了好几口气,从山崖边返回人们休息的那片空地。

刚刚躺倒一边的人,此时都已经坐了起来,面色苍白一片。显然,他们也听到了刚刚的号角声。

“那号角,那号角是……”

有人战战兢兢地哆嗦着发问。

“又来了几十个人,有一面幢帅的旗帜。”

祁功略显得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话一出来,众人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刚才还呜咽哭泣的人,此时竟都止住了哭泣,木愣愣的,宛然成了木雕泥塑的一样,双眼呆滞,几无生气。

祁功强抑心中的焦躁,一步一步,走到众人跟前,突然大吼了起来。

“诸位!且先不要丧气!这事情,还有转机!”

他这话恰似一声惊雷,把刚刚木愣愣的众人劈醒了一样。这帮人的眼珠瞬间恢复了几丝光彩,身子又微微颤动起来。他们一个个不敢置信地仰起头看向祁功,半是惊疑,半是期待。

“祁,祁大,你休要扯谎!”

有个岁数大些,叫宿勤先的老卒颤巍巍叫道。这人是个鲜卑人,淡黄色头发。他此时既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祁功的话。

“这等时候,还有什么法子?”

其余的人,全都屏住气,莫说说话,却连呼吸都不敢了,生怕打扰了祁功说出他的法子。他们真心希望,祁功能给出什么真切有用的办法。

场面越发安静了,也就暮归的老鸹盘旋怪叫。

祁功仰起头,顺着那老鸹望去,却见它在没有云的天空里盘旋不止。那残阳洒在它的身上,竟使其如同沐浴了火焰与鲜血一般。除它与斜阳以外,天空中再无他物了。

祁功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希望,那段史书上的记载没有错误。

“诸位,”

他定了定神,看着目光迫切的众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听起来自信。

“三天之内,我们所在的位置,必定会有暴雪!那些蠕蠕人都穿着单衣,一旦暴雪,必然受不住冷。他们又偏偏歇在山坳,山坳雪多,能埋住人,马也是跑不动的。我们先把毡帐修剪缝补成衣物。到时候,他们寒冷难耐,又失了战马的便捷。我们山顶雪少,还有衣物御寒,拿着弓箭,一南一北,守住山坳往外的道路,岂不是瓮中捉鳖么?”

他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宛如天的使者一般,宣读着天意。

而他这话出来,众人却都怔在当场,仿佛凝滞住一样。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突然,又是那个李胡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的,翻着身子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流了一地。

“我说,我说祁大啊!我还道你是真有什么法子,哪成想,你是失心疯了!罢罢罢!”

他翻滚一遍,便伏在地上,埋着头进草地里,呜呜地哽咽起来。

“你如何说些笑话!”

那个宿勤先脸色黯淡了下去,缺了牙的嘴巴狠狠地啐出口唾沫。

“如今快要入夏了,这几日又是暖晴的天气,如何就有暴雪!”

他说完这话,两膝并拢,脸往里头一埋,便也不说话了。

那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却几乎抱住了祁功的腿。

“你,你说的话当真吗?”

他一边问,一边左右看着,看众人的反应。见人们纷纷是失望的模样,他越发急切起来,狂呼一般地喝问起来。

“当真么?当真吗?”

还有几个人眼巴巴瞧着祁功的反应。

祁功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他之所以信誓旦旦地告诉众人,不出三日,会有暴雪,是因为他之前猛然想起,《魏书》的《灵征志》曾简简单单记载过这么一句话。

“肃宗正光二年四月,柔玄镇大雪。”

这句话没头没尾,普普通通,却至关重要!

北地气候寒冷,即使是夏季,偶尔也会有霜雪降落,其实是不足为奇的。但是,能值得在《灵征志》这种记载各种特殊现象的篇章里专门提上一笔,只怕这雪,是超乎寻常的罕见,超乎寻常的大!

要知道,纵观整个北魏时期,能在《灵征志》里单独列出的雪,只有个位数!

祁功此时就在柔玄镇北方不算很远的地方。在他继承的记忆里,一整个月,都是暖晴天气,并未下雪。而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十四日了。

只要《魏书》对气象的记载没有问题,那这几日,就必然有大雪出现!

可话又说回来,万一《魏书》记载错了呢?万一他穿越的这个世界,不是一模一样的历史位面,而是有些许不同呢?万一他的穿越本身,造成的蝴蝶效应,让那场大雪消失了呢?

所以,他才一时犹豫了起来。

众人见祁功不说话,纷纷摇头叹气,各自重新躺倒了下去,形如死人。

“不如倒尸!”他们嘟囔着。

可突然,他们却听到了宝剑出鞘的声音!

人们纷纷吃惊,忍不住睁眼抬头,就见祁功不知为何,突然拔出宝剑,横眉立目!

“诸位!既然诸位已经深觉只有一死,又何必苟且这须臾数日?倒不如,我先送大家一程!”

说罢,他竟是一脚,踩住了一个叫若干都的鲜卑人的胸膛。这鲜卑人本身说着“躺尸”,见了宝剑,却吓得魂飞魄散。

“祁大,你,你要做什么?!”

祁功在刚才的数息间,已经思量明白了。

他确实不能确定那场大雪一定会来。但有所作为,兴许还有生路。若是毫不动作,却是必死之局。他如何不当振作!

“诸位!”

他此时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顿地吐出话语。

“我想大家只怕还是怕死的!如今这局面,大家若不信我,自然是死,为何不试着信我一信!”

说罢,他又冲着被他踩住的若干都把剑一横。

“若干都!我记得你家里新得了一个儿子,你喜欢得紧,你舍得抛下他不管么?”

“我自然舍不得,可是……”若干都正要说话,祁功却丝毫不理睬他的回答。

“宿勤先!”他又冲那老卒喝道。

“你年纪大了,你母亲年纪更大了,莫非你要让她无人赡养吗!”

那宿勤先头本埋在膝盖里,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了头,却已然是眼泪汪汪。

祁功仍不理会他,却又一转头,冲李胡儿吼叫起来。

“李胡儿,你这厮常和我说,你不是个等闲的人物,是要做出些事情来的。你所说的做出些事情,就是这样把头埋在野草里枯朽吗?!”

那李胡儿听到这话,一下子翻身起来,怒气冲冲的,却只是张口,并不言语。

“诸位!”

祁功环顾一周,再次高喝一声。

“我祁功以性命发誓,三日之内,必有暴雪!愿大家提起精神,从我的号令,努力拼一个生路!若是三日之内,暴雪不到,我情愿如同此树!”

他这话说罢,斜斜地一剑,朝一颗小树奋力劈去,那树木应声折断,倒下一节,掉落在地面上。

“太祖每常从容曰:‘为将者,必识天文,通地理,风霜雨雪,皆可为兵,不拘于常。我少时出塞,逢蠕蠕百十骑,终破之,此其力也。’”

——《赵书·帝纪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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