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自己吗？

楚河看向齐姜，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

“我被黑暗的情绪鼓动着，裹挟着，我相信我能够做一个非常出色的坏人，并且身为坏人的我才能拥有无限的自由，甚至连法律都无法制裁我。”齐姜继续坐在那里平静而忧伤地说道。

“我对叔叔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毕竟生育我的父亲不过是一个看到了更年轻漂亮的女人就可以转身出轨的人渣，而叔叔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普通的粗暴男人罢了。”

“我对你的感情会稍微好上那么一点，毕竟你我年龄相近，而你又是一个很温柔很替我着想的哥哥，但是你不过是一个除了温柔之外百无一用的废物罢了，如果你能够因为我而愿意承担弑父的罪名，我会好好感谢你并且每年你的忌日我都会给你好好祭奠的。”

齐姜看着楚河这样说道。

“当初的我，是真的这样想着。”

年轻的孩子很容易会被各种黑暗极端的想法所影响，就好像齐姜因为发现做好孩子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好像当坏孩子会舒服很多一样。

母亲死后，自己很快就高考去上了大学，每天单独和继父生活在一起的齐姜，需要像哄小孩一样费劲地让继父开心，不至于对她过于粗暴的齐姜。

独自生活的齐姜。

一直压抑着自己做乖孩子的齐姜。

仔细想想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只是谁能够有齐姜这样恐怖的执行力啊。

她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去策划整个事件，让楚河缓慢地接受了父亲正在对齐姜施暴虐待乃至于侵犯的事实，然后在一切发生的暑假，又故意制造那个非常激烈冲突的场景，最终导致了楚河的激情作案。

有这样的聪明才智，把它放在学习上不好吗？

“但是看着叔叔倒在血泊之中，看着你拿着刀跪在那里痛哭流涕的样子，我似乎在那一瞬间突然醒来，然后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混账的事情啊。”齐姜坐在那里回忆着说道，她的表情带着嘲讽的苦笑。

“为什么我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伤害其他人，而自己还能够可怜兮兮地跪在那里假惺惺地哭泣呢？”

“我真的适合做一个坏孩子吗？”

“所以你引导我上了黄山？”楚河回忆着说道。

刺死父亲之后，楚河是真的陷入了慌乱的手足无措之中，他甚至想过当场自杀，但是反而是齐姜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并且，提出了这项自杀旅行计划。

两个人会带着能找到的所有钱离开，然后一起旅行，最终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看一场日出，然后走向生命的终结。

而最后这个地方所选定的就是黄山。

“嗯，木已成舟，事已至此，我没有像哥哥那样死亡回溯，改变过去的能力，那么就只好努力收拾一下残局了。”齐姜坦白说道。

“我认为自己应该受到惩罚，即使法律没有办法惩罚我，但是我可以自己给自己惩罚。”

“很抱歉让哥哥因为我的一时鬼迷心窍而犯下这样的大错，身为罪魁祸首的我甚至没有将一切真相告知的勇气，但是我也相信对哥哥来说，被蒙在鼓里做一个一无所知的愚者，是对哥哥而言更容易接受的结局。”

楚河看着齐姜。

他终于明白齐姜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发出一起睡的邀请了。

那是完全的歉意。

而当时齐姜并没有什么能够补偿给自己的东西了。

齐姜坐在那里望着楚河：“我想，我已经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解释清楚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楚河站在那里苦笑了起来：“你不感觉很好笑吗？”

“就是因为一个简单的想要做坏孩子的理由，一个想要自由的精彩的人生的理由，你就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回想起来，确实非常的好笑和愚蠢。”齐姜认真地点了点头：“但是我很聪明，我制定了完备的计划，并且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我的计划在进行，即使说出现了一定的误差，但是我都及时进行了修正。”

“直到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我都非常得意地俯视着这一切，认为自己非常有做坏孩子的天赋。”

齐姜的话音未落，楚河就大踏步地走了上去，齐姜有些诧异地望着楚河的走近，而楚河则径直来到齐姜的面前，对着对方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抽了上去。

楚河拼尽全力，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用力地给齐姜一记耳光。

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怕自己的这一击耳光不够重。

但事实上，齐姜只是轻轻侧了侧脸，她白玉一般的面容上，只是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我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哥哥。”齐姜看着这个冲上来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的楚河，轻声叹息说道：“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选中带到这个世界，但是我想对我而言，这或许就是某种惩罚。”

“我被囚禁在这里，等待着被自己的心魔所吞噬，这是我作为坏孩子的惩罚，而我完全接受这一切。”

楚河完全明白了。

为什么齐姜会在过去一直都呆在这座轩辕宫中，她声称这座轩辕宫是封印无生老母的宫殿，也是她无法离开的地方。

但事实上，齐姜也将这一切视作自己作为坏孩子的惩罚。

就好像她当初愿意陪楚河一起去死，愿意将自己的清白之身在最后一晚献给楚河作为赔礼一样。

她也当然愿意在这里被囚禁，等待着被杀死。

“作为哥哥的惩罚已经结束了。”楚河望着齐姜说道：“如果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去死现在想来真的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我们是罪孽深重的共犯。”

“但是在这个时代。”楚河笑了笑，然后向着齐姜伸出手：“在万历十五年的这个时代，我们没有任何的罪孽，因为一切尚未发生，你虽然当过坏孩子，但不过是想要当还没有来得及完成。”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全力给你一个耳光将你打醒，也作为我自己的态度。”

“至于现在。”楚河望着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齐姜。

微笑。

“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吗？”

“一起，拯救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