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粘衮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们此行的所见所闻所感,都会直接影响到远在临潢府的耶律隆绪的判断。
和宋朝是和是战?
若是战的话,是南下打草谷,还是在边境加兵,逼宋国增加岁币,或是夺回关南之地。
若宋国朝廷实在拉胯,那就直接大军南下,生擒赵恒,灭了这宋国朝廷,一统天下!
时间紧迫,耶律可没那么多时间来一步步试探宋人的态度,他要直接探明宋人的底线!
而至于探明底线的最好方法就是...
生命!
......
耶律粘衮牵着匹骏马在街上肆意地走着。
赵恒贵为天子,金口玉言,说要给予辽使礼待,虽辽使和他翻了脸,但也不好反悔,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耶律粘衮身后就跟着一个苦逼的鸿胪寺官吏在给他擦屁股。
“哎,你干什么?”买水果的小贩喊道。
耶律粘衮在他的摊子上抓起一串葡萄,尽数吞入腹中,连皮都不吐,还顺便将小贩摊上其他的水果全部打落在地,用靴子踩了个稀碎,也不说给钱,甚至连话都没和小贩说一声,径直走了。
那小贩是敢怒不敢言,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被耶律粘衮的目光一扫,便觉得浑身发凉,吓得说不出话来。
耶律粘衮走后,鸿胪寺的官员才跟上,嘴里跟小贩说着对不住,手上塞给他一个条子,他的损失由鸿胪寺负责。
耶律粘衮是一个“爱马之人”,可不敢让马儿多费半分力气,牵着它一直往前走,路上若有货物阻拦,便一脚踢开。
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又是辽使,百姓们无力与他起争执,只能避开。
一下子,耶律粘衮面前就出现一条广阔的大道。
“这辽人竟如此跋扈,官家也不派人来管管吗?”有小贩愤愤道。
“嘘,慎言!辽国那边都是些野蛮人,他们不讲道理的!”
......
耶律粘衮很享受这种畏惧的目光,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自宋太宗两度北伐失败后,宋人就变成了温顺的绵羊,只在澶州之战时微微展露了自己的犄角。
现在看来,这南人享受了几年太平日子后,连当初的那点血性也忘了,成了一只没角的母绵羊!
陛下的统一大业指日可待!
突然,有一三五岁的小孩闯进了耶律粘衮的视野。
他的周围没有大人,像是偷偷跑出来的。
“好机会!”耶律粘衮大喜,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插在骏马的屁股上,驱使着骏马踏向小孩。
嘴里还假惺惺地喊道:“小心!这马失控了!”
耶律粘衮不是凡人,他的马也不是凡马。
这马匀称高大,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此刻受了伤,飞奔着冲向小孩,它这一蹄子下去,那小孩的脑袋估计会和西瓜一样炸开,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孩子才三五岁大,心智未熟,见了危险,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我的孩子!”
一妇人挤过人海,冲到孩子面前,想将他抱走,可惜这时候马也到了跟前,是避无可避。
妇人没法,只能将孩子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躯遮挡着他,希望能以一命换一命。
但妇人的希望多半会落空,骏马一蹄有千斤之中,估计能能将母子二人踩个对穿。
周围有些百姓将眼睛闭上,不忍看到这一幕。
但众人意料之中的骨头被踏碎的“咔嚓”声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嘶~”的一声,是鞋底和土地摩擦的声音,随后是骏马的哀鸣,和倒塌的声音!
“彩!”
“好儿郎!”
周围有百姓欢呼道。
妇人听见周围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先是浑身上下将孩子摸了个遍,发现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自己的恩人。
那时一个少年,和骏马相比,他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弱,可那看似瘦弱的身躯却能爆发出万钧神力,一手拉着骏马的缰绳,竟硬生生将它拉翻在地!
马嚼子直接划破了骏马的口腔,两侧的皮肉瞬间被切开,鲜血淋漓。
可陈昭管不了那么多了,和马相比,还是两条人命重要。
是的,这个少年就是陈昭!
从弄出风油精后,陈昭便一直在延寿宫和陈府两头转,今天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带着楚狂出来采购。
结果才到街上,就碰到这一档子事。
陈昭现在都怀疑这开封的街道是不是跟他犯忌讳,怎么他一出门就碰得到意外。
“你们没事吧?”陈昭贴心地问道。
“没事,多谢恩公!”那妇人连连道谢,若不是陈昭,她们母子二人应该就死在马蹄下了。
陈昭和颜悦色地送走母子二人,回头,看着耶律粘衮,失礼地问道:“辽人?”
耶律粘衮走进,他和陈昭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尺,居高而下地看着陈昭:“你伤了我的马!”
陈昭丝毫不惧,看着他:“是你的马先伤了人!”
耶律粘衮笑了:“那两人哪里受伤了?”
说着,指向自己血淋淋、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骏马:“赔钱!”
陈昭不缺这点钱,别说一匹骏马,就算是百匹骏马他也赔得起!
但骏马的主人是辽人,他是大宋官员。
这哪是赔钱,这分明是在打赵恒的脸!
冷笑着说道:“那母子身上确实无伤,但受了惊吓!你得赔精神损失费!”
“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精神损失费,一个很新鲜的名字,但那妇人很快就明白陈昭的意思。
将自己的发鬓抚乱,将孩子衣服上的土抹在他的脸上,又多抹了两道口水。
瞬间一个清秀的小孩就有了几分痴傻的模样。
周围的百姓们也早就看这个辽人不爽了,纷纷帮腔:
“对,陈宫使说得对!”
有人认出了陈昭的身份。
“是辽使的马先发狂的,陈宫使这是自卫,自卫!”
......
陈昭笑着说道:“辽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得赔钱了!”
耶律粘衮自然不会答应,看着群情激奋的围观群众,心里升起一丝胆怯,不想再过多停留:“你挡到我的路了!”
陈昭不动分毫:“这大道如此广阔,你们这些辽人该换条路走了!”
耶律粘衮当然不会换道走,大辽岂有服软的道理?
缓缓向前,直逼陈昭,肩膀相撞,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小子一点苦头尝尝。
“嘭!”一道闷声响起,虽是两具肉体相撞,却仿佛发出了金铁之声!
陈昭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耶律粘衮心中骇然,这小子看着文文弱弱的,却能吃下他六成功力。
想回头仔细看一眼这个少年,但辽使的荣耀不许他回头,只能远去,那躺在地上悲鸣的马儿也丢在一旁。
陈昭站在那,如山岳一样稳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