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洗面，枝头枯叶禁不住吹拂，一不小心跌落下来，为人生万象，奉上最后一舞。
散值后的林鹤，骑着小白来到明月楼，穿过大厅，走入楼梯间，登上了九层。
红漆大门正上方悬着一块镶金边的黑色牌匾，上书三个金箔大字“藏书阁”。
藏书阁与其他出让的几层不太一样，州府下辖的秘文馆是第一承办方，而作为天使投资人的扬州卫和六扇门则负责藏书阁的安保工作，轮流担任守卫一职。
林鹤出示自己的腰牌，六扇门捕头的身份在这里比林家少爷的身份更好使，门口两位身披银甲腰悬宝刀的扬州卫检查无误后挥手放行。
占了一整层的藏书阁，比起神都文渊阁的规模也不遑多让，文、史、哲、理、工、农、医等领域均有涉猎。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武，毕竟这个世界盛行武道，入江湖，进朝廷都离不开“武”字。
林鹤望向写有“武”字的区域，忍不住头皮发麻，只见其中书架林立，错落有致，密密麻麻的书册、古籍并非全部的空间，后方还有划分出的小房间，里面存放的是各类玉简，这才是藏书阁最宝贵的财物。
阁内人并不多，林鹤闲庭信步，粗略翻看了两排，心里吐槽道：感觉都一般啊，这自己找啥时候能找到想要的？
我突然怀念起搜索引擎了，等等，搜索引擎……
林鹤放下手中的书册，往外围走去，见到了两名官吏。
一位五十左右，身穿淡青官袍，蓄着略长又发白的山羊胡，颇有教书先生的味道。
另一位面容清瘦，三十不到，穿着一身淡青色文吏服，在一旁唯唯诺诺的拘束样子，一看便是初入官场的新人。
林鹤走到二人身前前，面露笑容，对明显为主事之人的老官员说道：“这位大人，在下想借阅两本武学功法秘籍，可否请大人指点一二？”
大乾朝廷里纯粹的文官，地位着实不高，这声“大人”喊进了山羊胡老官员的心坎里。
他将林鹤上下打量一番，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身上的制服和佩刀亦彰显着身份，当即热情地问道：“铜章大人是想要刀法还是？”
林鹤微笑着回答道：“舍弟学武，需要一门吐纳真气之法和一门拳脚功夫。”
山羊胡老官员点点头，略微思索，对一旁的年轻吏员吩咐道：“你去把甲字十三号的‘抱元决’，和甲字三十七号的‘游身掌’一齐取过来。”
年轻吏员取书期间，林鹤与老官员闲聊了几句，得知对方姓钟，担任“藏书令”一职，主要负责整理、保管、借阅藏书阁内的书籍，倒也是清闲。
片刻后，林鹤翻看着手中的两本书册。
“抱元决”修练的真气中正平和，质量上乘，对于初入武道的新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功法。
“游身掌”灵活多变，兼具身法与掌法，属于传承玉简以下颇为不错的绝学。
他暗自点头道：这效率果然比自己找高多了。
非传承玉简记录的功法秘籍都有拓印本，身为六扇门的捕头，只需要花费银两即可购买。
林鹤交出黄白之物后，满意地将书册揣进怀中，再收入芥子环，随后向两位官吏道谢告辞。
出了明月楼，林鹤唤来门口的小厮，嘱咐道：“跑趟林府，告诉老爷和夫人，我今晚有事要晚点回去，晚膳不用等我。”
“好嘞，少爷。”小厮爽快的答应。
……
鹿离山脚。
刚从七号马厩出来的林鹤，决定抄个近道，许忠家的房子虽然离山道远，但如果记得方位，从山脚直接过去，也还好。
三角形的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嘛，这是小学知识还是初中知识来着？记不清了……
一路上全是灌木、枯树，偶尔能见到几条小道，想来是也有人走过。
一刻钟后，林鹤掸掸身上的残枝枯叶，见到了印象里的破旧小屋，那个瘦弱少年正撅着屁股，弯腰在前院里。
听到身后有动静，许忠转过身来，瞳孔里映照出的是一位玉树临风，英姿勃发的六扇门捕头，这套镶玄边，绣暗青蟒纹的赤红制服，他曾在山脚处见到过。
他没有骗我……
许忠带着一些不自信，嘴上嗫喏道：“林……大人，你怎么来了？”
林鹤审视着眼前的少年，擦净了脸庞倒是精神了几分，不过上次见面时眼睛里那股狠劲却荡然无存。
他眯着眼，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
少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紧张又急切，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
林鹤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打断道：“紧张什么？我比你大，你叫我大哥就行了。嗯，你这是在择菜吗？”
林鹤看见他手上提着个竹篮，竹篮里横呈着几棵营养不良的藿菜。
“是的，正准备做晚膳。”许忠说道，神情放松了些。
“你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这两天我买了些猪肉给娘补身子……那些铜钱我会还给你的。”说到后面，许忠的声音变小了些。
在穷苦人家的眼里，吃肉食就等于补身子，林鹤上次给的一百文铜钱，大概可以买十多斤的猪肉。
至于为什么不买鸡蛋，大乾朝可没有大规模的养鸡场，鸡蛋都是散养产出，所以算是稀罕食材，价格昂贵，只有达官贵族或者豪门富商才能经常吃到。
林鹤摆摆手道：“不着急。”
“我现在去做晚膳，林……大哥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许忠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从林鹤上次的穿着打扮来看，非富即贵，而自己家吃的都是什么，人家肯定看不上。
“好啊，尝尝你的手艺。”林鹤爽朗笑道，试试另类“野味”？
许忠的眼睛猛地一亮，应了声“好！”，又弯腰下去拔了一颗圆润饱满的菘菜，随后领着林鹤进屋。
太阳还未下山，敞开房门，屋内还算亮堂。
“娘，这位是林大哥，六扇门的捕头，我昨天跟您提过的。”许忠向母亲介绍道。
显然，等母亲醒来后，他解释过那日的详情。
许母闻言要拜，枯瘦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笑容，更多的却是久经风霜后的细纹密布。
“老身见过林大人，多谢林大人救命之恩。”
林鹤连忙伸手扶住，悄悄度入气机，感受许母体内的变化，说道：“伯母不必见外，我与小忠投缘，他叫我大哥，您唤我一声小林就行了。”
“小林……大人，忠儿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一旁的许忠嘴巴翕动了几下，说道：“娘，林大哥，我去做饭了。”
“去吧。”林鹤微笑道。
见许忠走开，许母叹了一口气，说道：“忠儿自小就随他爹，执拗，像牛一样，劝都劝不住。”
林鹤询问道：“伯父？”
“唉，先夫故去近十年了，当初他就是拗着，不肯向族里的老人认错，我们只好搬到这荒郊野岭的，最后他却遭了天灾。”
林鹤神色微动：“伯母见谅，让您想起这些伤心事了。”
“没事，就是苦了忠儿，本来我身体不好，好不容易才有了他，结果却只能让他跟着吃苦。”
人世间的悲苦从来都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但只要显露，便再也没有余力去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