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蜿蜒于山间,给静谧的鹿离山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林鹤拾阶而上,感受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唰、唰、唰——
一只幼小的麋鹿闯进了林鹤的视线之中,她的后腿根部插着一只短箭,鲜血因为过于猛烈的奔跑肆意地迸发出来,倾洒在四周的野草上,形成了一条有迹可循的血线。
但她没有减慢速度,这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
林鹤耳朵一动,不远处传来不同寻常的嘈杂声。
若是前世,独自在野外的话肯定以安全为重。
但现在,仗着凝脉境的超凡实力,艺高人胆大的他决定跟随直觉的指引,循着声音源头而去。
……
薛青浩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把手中猎弓丢给了随行的扈从。
今天是他惯例从书院下山回家的日子。
他不喜欢书院的枯燥生活,不喜欢跟着那些教条老头摇头晃脑地念之乎者也。
但是没办法,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大哥就要求他必须在永和书院读书。
薛青浩摸着额头,眼神微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府上的扈从很懂事,给本少爷带来了猎弓,今日可以好好享受一番。
大哥上次抓了一头青纹猛虎回府上,当着自己的面开肠破肚,什么山林之王,最后不也只剩下苦苦哀鸣?哈哈哈……
我好怀念那种感觉——鲜血、刺激、操纵!
薛青浩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口干舌燥。
突然,他恶狠狠地看向前方,那里有一个瘦弱少年跪在地上。
可是!现在!
这个穿破烂衣裳的贱民!
你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竟然敢跟我争抢猎物?
薛青浩眯眼,摇头轻笑道:“很好,既然你这个贱民喜欢多管闲事,那我就成全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要发泄一旬以来憋在心中的欲望。
“按住他。”薛青浩对手下发号施令。
两个穿轻甲的扈从死死按倒不停挣扎的瘦弱少年,不让他有任何起身的机会。
薛青浩伸长脖子,一脸狰狞地说道:“你做了错事,本少爷现在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爬过来,把本少爷的靴子舔干净,然后跪下来求我放过你。”
扈从们笑得很大声,用脚猛踢少年的后背,企图压垮他的脊梁。
瘦弱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用双肘双膝死死撑在泥地上。
半晌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薛青浩用眼神示意手下,身旁一个扈从走上去一把抓住少年的头发,强迫他把头抬起来。
薛青浩冷笑一声,弯弓,搭箭,瞄准那张惨白瘦弱又血迹斑斑的脸庞,眼神变得更加残忍。
贱民和野兽有什么区别?只是取悦本少爷的臭虫而已!我可以随意操纵你的生死!
你怕不怕?
半响,薛青浩捏箭的手逐渐冒出汗渍,但还是看不见他想要看到的东西,比如恐惧,屈服,哀求。
眼中残忍之色更浓,薛青浩厉声啸道:“去死吧贱民!”
破空声骤然响起,利箭如同发狂的恶魔,疯狂窜出,直指少年的眉心!
叮——
一声金石碰撞的脆响,失去平衡的箭矢偏离航道,直直没入轻甲之中,一名扈从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臂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嘭——
巨响在空气中回荡,另外两名扈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心神大乱,只看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胸口便传来一股势不可挡的巨力,随后整个身体脱离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至三丈开外,一时间无法起身。
铮——
薛青浩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身后四五个扈从一齐拔出刀刃,他才心神稍定,厉声叫嚣道:“你是谁?!”
林鹤轻轻扶起撑在泥地上的瘦弱少年,递给他一张白丝手绢,柔声说道:“还能动吗?”
“能……”少年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接过手绢,一一擦拭自己脸上的泥土和血迹。
“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薛青浩大声质问。
他摸不清眼前锦袍男子的身份,不仅仅是其身形气质不凡,主要还是在自己没有丝毫警觉的情况下,对方这份瞬间打倒两个养气境扈从的身手,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即便他自认在扬州城有顶尖的地位,也要好好掂量一下现在能不能从对方身上讨到好处。
另一侧的林鹤此时也在快速地分析当前的局面。
至少两名凝脉境,即使我能对付,但我身边这个少年也……
六扇门的腰牌没带,而且看对方这个架势恐怕也不惧怕一个铜章捕头的身份……
林鹤极力忍住心中即将爆发的怒火,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滚。”
“你……”薛青浩怒不可遏,哪里受过这等气,正想要翻脸,但想到可能会被摁在地上锤,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并不是一个无脑的人,而且是一个从心的人。
一名扈从上前,一脸犹豫地低声说道:“少爷,他好像是林家的大公子……”
“哪个林家?!”薛青浩口水狂飙,喷了扈从一脸,以此发泄肚子里的怨气。
扈从忍住抹脸的冲动,小声说道:“明月楼那个林家……”
薛青浩瞪大眼睛,转而狞笑:“原来只是个私生子,他娘的……”
林鹤倏然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薛青浩咽了口唾沫,没有继续说下去。
片刻后,他壮着胆子放下狠话:“姓林的,你有种,给我等着,本少爷在这扬州城还没怕过谁,我们走。”
身后扈从小心翼翼地跑出去扶起还在低声惨叫的同伴,快速追上自家主人的脚步,生怕慢了一点就永远跟不上了。
林鹤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对方鱼死网破,那样一来很有可能保不住身边的少年。
等人走得没影后,他才仔细地看向瘦弱少年。
没有清水,血迹和泥痕很难完全擦干净,他的脸苍白如纸,头发杂乱,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是布料最差的那种,缝缝补补好几个口子,光着脚,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膝盖全是刚才在地上磨破皮的痕迹。
唯有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坚定。
林鹤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发生冲突?”
他感觉自己问的不太合适,像是在责怪这个少年有错,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只小鹿是我先发现的。”瘦弱少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林鹤皱着眉头:“你很饿?”
少年垂下眼眸,答非所问:“我娘病倒了,我要是打不到猎物,就没钱请大夫来替她看病。”
林鹤默然,他没想到,这个少年为了能换取替母亲看病的钱财,拼死也不肯让出猎物。
就像那只中了箭伤的麋鹿,不管有多痛都要奔跑,等她停下来后,有可能会被其他猎人或是天敌发现,但她别无选择。
林鹤说道:“要不你带我去看看你娘亲,说不定我能帮你。”随后又补充道,“我是六扇门的捕头,你可以相信我。”
瘦弱少年眼睛里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亮光,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相信你。”
林鹤看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山腰走去,没有去扶他,只是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