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戈尔哑口无言,对方滑溜溜的态度让他大感烦躁。
“另一方面,您似乎对我的话误解颇深。”卡伦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姿态,“毕竟,我这也是在为您分忧啊。”
如果说之前对方软绵绵的话语让他无处着力,只是让他感到烦躁,现在对方作为一个地位下贱的奴隶,却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表情,就是让他觉得受到羞辱了。
恼怒到了这种地步,他反倒也不急着要让对方立刻付出代价了。他倒要坐稳了,好好看看对方是在耍什么花招。
然后,等到对方自认为手牌尽出,计策奏效自信满满的时候,再狠狠地将对手打倒在地。没什么比自己靴子下,对手那张错愕惊慌的表情更让他愉悦的了。
“之后还要让他尝尽痛苦,求死不得。”他畅想着卡伦的下场。
既然知道稍后会有一场丰厚的盛宴,那么就算前菜略微让人不满,也没有那么难忍了。像是戴着餐巾,咬着叉子的孩子,阿戈尔满怀期盼地希望对方能够将自己的胡言乱语持续下去。
他大度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那你就给我说说,你是怎么为我分忧的吧。”
卡伦识趣地致意感谢,随后开始了他的‘进谏’:“如果我并没有看错的话,那么您对于这位——”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女人。尽管脸色苍白,但是在人群的掩护和遮蔽下,已经有人为她简单地包扎了伤口,至少血是止住了。
“——低级债务工人97号,所进行的惩罚,实际上的主要原因是您的醉酒,或者进行娱乐,更有可能的是二者兼有之?”
“呃,是的。”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直接说出来还是让阿戈尔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更不用说他可不习惯让别人来问自己问题。
而看出来这一点的卡伦,则快速接上话:“那么这难道不是上述规定中的‘管理失误’吗?!您险些为了个人的享乐而损伤了公司的利润啊,船长大人,幸亏我及时对您提出了建议,这才让您免于铸成大错啊。”
“而这,难道不是为您殚精竭虑的体现吗?”卡伦痛心疾首地反问。
这倒是让暴君不太好反驳了,对方那副爱之深责之切的样子让他都不禁在心里犯嘀咕。难不成对方真是想要讨好自己不成?
不过他很快念头一转,冲着面前的人们挥了挥手里的枪:
“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难道你们现在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出来聚众反对我,不是违规行为吗?那我把你们全部处决了怎么样啊?”
在他大开大合地挥舞着手枪的时候,被指到的人,难免瑟缩一下,像是躲避着无形的刀刃。
“您说笑了,您怎么会将我们全部处决呢?”卡伦则继续面不改色地说着,“毕竟,这不就是触犯了之前所说的第二项‘经营不善’了吗?”
阿戈尔挥舞手枪的手一顿:“‘经营不善’?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胆大包天才酿成恶果吗?怎么能还关系到经营上面去了?”
“请您仔细回忆一下,当本次采矿作业刚开始的时候,船上有多少工人,而现在有多少工人。恐怕已经不如一开始人数的一半了吧。”卡伦循循善诱。
阿戈尔稍稍一回想,不禁点了点头。这几个月因为他连番加大工作强度,导致奴工的人数急剧下降。更不用提还有因为他的‘娱乐活动’而消耗的人数了。
于是卡伦顺着继续说下去:“那么请您继续想一想,假如想要维持当前采矿作业正常运转,需要多少工人呢?”
阿戈尔的脸色有些变了。确实,最近的采矿效率有些下降,他只是以为经过了一段时间,奴工们都学会偷懒了,于是只是加大了‘鞭策’的力度。
现在想来,的确是人手不足造成的结果啊。不过要是……
“至于让船员们填补人力短缺,”卡伦像是读心一样,粉碎了阿戈尔脑海里还没成型的解决办法,“且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和工人们承受相同的工作量。更重要的是,船员签订的,都是根据霸主星际航行管理局提供的标准模版合同。”
“而根据标准海员合同,进行规定工作内容外的劳动,雇主需要支付双倍合同所设工资。同时,进行附录所列出的危险作业时,雇主必须提供特别危险津贴。”
“而据我所知,采矿作业正是附录中的一项。”
要不然盖乌斯也不会采用奴工采矿来降低人力成本,卡伦心里想着,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卡伦乘胜追击:“倘若是船长您无法在定期时间内,为德雷文先生提供足够的盈利,他的心情恐怕不会太美;而若是您按期上交了足额的利润,但是却获知因为您的错误决策,现在德雷文先生需要多支付两到三倍的船员工资,恐怕他会大发雷霆吧。”
阿戈尔瞠目结舌,空着的那只手已经开始揪起自己的胡子了:“盖乌斯他……盖乌斯不会怪我的……”
“真的不会吗?”卡伦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倘若德雷文先生真如船长大人所说得信任您至此,恐怕也不会绕过您派遣一位野心勃勃的工程主管了吧。”
他的话一针见血,戳到了阿戈尔的软肋。对于这位工程主管,和这背后盖乌斯有可能的信任危机,一直是阿戈尔的心病。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心下焦躁不已。不过,该说是野兽直觉的敏锐吗,他凭着本能地行动了。
于是本已经放松下来的人群看到阿戈尔再一次猛地将枪口对准了卡伦:“我的确不能再处决太多人了,不过,杀上一个人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他那张狰狞到丑恶的嘴脸,活像是被逼到死角的野兽,任谁看到也知道他是动真格的。
见状不少奴隶或是反身逃跑,或是就地卧倒。然而还是有一定数量的奴工,尽管双腿打颤,却坚定不动。阿塔曼,乔拉等人,更是挺起胸膛,只觉得慷慨赴死就在今日。
奇怪的是,卡伦却仍然不为所动。
“可惜……”阿戈尔见状,手指开始用力。
而就在他扣动扳机前,船舱舱门处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而卡伦有恃无恐的原因也出现在了舱门口。
“遗憾的是,我恐怕不得不恳请您停止对该公司资产的处置。”
传教士那闷响一样的声音响起。
卡伦顿时松了一口气,肩都有些塌下来了。
“这不关你的事!”阿戈尔暴躁地反驳着。
“实际上,这确实事关我的职责。介于你在此前多次的错误管理决策所造成的大量资产损失,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倘若该行为不能得到改善,我将在下一次补给的时候,对德雷文先生进行报告。”
阿戈尔沉默了片刻,握着枪的手下垂:“没必要麻烦盖乌斯,这种‘行为’会得到‘改善’的”
他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把枪插回腰上的枪套,仰头喝了口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传教士的目光在卡伦身上顿了一顿,也转身离开了船舱。
随着沉重的舱门发出合拢的巨响,船舱里才响起工人们的欢呼声。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伊莱的声音在卡伦的脑海里响起。
【我知道。】他也集中注意力,通过对方为他安装的通讯芯片回答道。
卡伦的话像是石沉大海,对方一阵沉默。不过很快略带恼怒的女声就再次响起:
【下次至少提前说一声,穿着袍子想要走得快是很累的!】
卡伦的声音略带笑意:【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