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在狭窄的船舱内炸响，那声音因为回声而放大，带着金属的颤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巨响像是抽在所有人身上的鞭子，让他们下意识的一抖。有几个人已经顾不上会不会吸引到阿戈尔的注意，尖叫着抱头趴在地上了。
等到尘埃落定，他们才有胆量观察结果。墙壁上，女人的耳朵旁，正冒着淡淡的青烟：第一发子弹只是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坑，仿佛是对墙壁进行了无意义的惩罚。
女人几乎要站不直了，她用手支撑着身后的墙壁才勉强地维持着站姿。
第一发未能命中却没有减少阿戈尔的兴致，他用大拇指扳动击锤，再一次瞄准。
手枪的炸响第二次迸发，这一次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在狭闭的空间里回荡，让人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令人心肝发颤的寒意。
第二发子弹，残忍地击中了那个奴隶的腿部，汩汩鲜血从子弹撕开的小洞中流出。
阿戈尔对于自己引发的痛苦和恐惧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反而在他那扭曲的脸上，可以看到一种残忍的满足，就像是一个孩子用开水捣毁了一处蚁穴，用盐杀死了一只蜗牛。
可怜的奴隶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她头上的苹果则跳动地滚远了。
卡伦低下头，看着那一路滚到自己脚边的苹果。此刻它还在晃动，一侧已经是成熟的鲜艳殷红，在这一侧，被咬了一口的缺口已经氧化发黑；另一侧则尚且青色，光滑的表皮透着果蜡的滑腻。
阿戈尔哈哈大笑：“你们说这是脱靶还是正中靶心？”
他又是一枪打在了呻吟着的奴隶的另一只腿上，引起她的又一阵哀嚎。
两枪的弹孔对称，很明显，虽然阿戈尔喝了酒，但他还没有喝醉到瞄不准的程度。
这三枪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第一枪不命中，但是要保证近失，这样既能够在精神上施压，又能够让受害者产生侥幸的心理，要是接下来他还是这样因为醉酒，准头大失，没准就可以全身而退了不是吗？
第二枪则要命中，但是不能致命，至少不能在短时间内杀了她。这样，能够在心理上碾碎对方的侥幸心理，让其精神崩溃。另一方面，能够尽可能地让对方经受肉体上痛苦的折磨。为此，他还特地避开了大腿上的主要血管。
第三枪则是通过展现自己的射击精准度，来告诉围观的所有奴隶：“是的，我就是在戏耍你们，用你们的痛苦来取乐。”
他想，这些蛆虫们心里一开始一定是愤怒至极——毕竟没有人能轻易接受自己的性命被当做玩具——但是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最终他们会更加卑微，更加下贱，就像符合他们应有的地位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了世间一切事物都无法比拟的快乐。那种纯粹的，单纯的快乐，让他几乎想要流泪。
不过，也差不多该给这场喜剧画上句号了。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无能和无力。为此，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腹下都灼热起来了。
“太糟糕了，”他假模假式地摇了摇头，惋惜对方的失误，“你还是把苹果弄掉了。”
他抬起枪，这一次瞄准了躺倒在地，涕泗横流的女人的头。
卡伦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鼓，在他耳边不停地轰鸣，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促使他迈出前往未知的一步。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进入了慢动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对眼睛投射过来的重量——那是恐惧、是期待，也是一种无声的呼唤，所有这些情绪犹如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此刻，老人的话语响若洪钟。
“你是要躺在那儿，把血咽下去；”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苹果，红色的那面果皮仿佛要流出血来。
”还是要站起来，把它吐出来，然后让那些人流血？”
耳边那掩盖了周遭一切声响的轰鸣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比以往还要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
中枪的女人嘶嘶的喘气声，鲜血沿着甲板蔓延的细响，甚至是旁边的奴隶们看到阿戈尔抬起枪时，不忍的吸气声……
还有击锤被扳动时，成功复位的咔哒声。
一声脆响。
在船舱里回荡的，并不是左轮手枪的剧烈枪声，而是更加悦耳，更加清脆，更加多汁的声音。
简直就像是有人在啃苹果，还是满满的一大口。
所有人都愕然地向声音的来源转头，像是跟着指挥家的指挥棒动作的乐队，就连阿戈尔也不例外。
于是出现在整个船舱人们视线的焦点处的，是正在细细地咀嚼着苹果果肉的卡伦。他手里的苹果，青涩的那一面此时开了个半圆形的大口，而他的嘴边则是还泛着光的甜美果汁。
奴隶们瞪大眼睛，不止一个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无他，实在是卡伦吃苹果的样子，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珍馐美味，实在看着就太香了。
此时他们都忘了危险仍然存在，只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吃上一口就好了。
这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太过出乎暴君的预料，完全偏离了他的计划，甚至让他震惊得暂时失去了愤怒的能力。
不过很快，奴隶们都迅速反应过来卡伦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于是惊恐的人群立刻向远离他的方向散去。
卡伦的身边像是有什么杀人的毒气一般，成了真空区。尤其是卡伦与阿戈尔之间的奴隶，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两侧爬开。
而卡伦则不慌不忙，像是分开红海的先知一样，从中走去。直到他来到阿戈尔与中枪的女人中间。
他面对着阿戈尔，把嘴里的果肉咽下，笑了笑说道：“不觉得浪费吗？”
从震惊中回神的阿戈尔，暴怒已充满了他的胸膛。他的脸上青筋暴露，红色则肉眼可见地从脖子爬上了面部，话语如石缝中的狂风从他的嘴中挤出：
“想要当英雄？我成全你！”
他把枪口抬高，对准面前不自量力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