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萨克元帅下榻的罗什布莱旅馆出来之后，吉尔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奥尔良市政厅。

虽然老元帅的话对他造成了不小的触动，但有件事件所有人都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光靠想就能得出来的，唯有脚踏实地做事才有可能领会。

因此吉尔当前要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筹备演出和组建军队作为重中之重；而这两件事的工作内容恰好在一个人的身上汇合，那便是亲历过奥尔良保卫战的市民代表，纪尧姆·吉罗。

三年前打仗的时候，他对整场战事的过程都进行了记录，包括双方的代表人物和兵力情况等等；如果明年五月份的演出想切实地还原奥尔良之战，那这个人的资料就近乎是不可或缺的。

此外，吉尔还有一些别的问题想通过他来了解。

“让我来做纪念演出的顾问人员？真不错，我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这位市民代表的本职工作是个学者，在得知吉尔的来意后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奥尔良是座伟大的城市，历史可以追溯到罗马帝国时期。”他微微扬起头，说话时的语调变得有些自豪：“我们有法兰西最重要的水道卢瓦尔河，有茂盛的葡萄园，生产着全国最好的葡萄酒；西边的牧场、农田和东北方向的森林全都是神赐的肥沃土地，不仅能养活奥尔良人，还能源源不断的输送资源给其他地区。”

吉尔点了点头，奥尔良的富庶程度闻名遐迩，无论从军事还是商业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法兰西王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但这一切同样为我们招来了祸患，当初若不是贞德女士带领我们打退了英国入侵者，我们花费数个世纪积累起来的文明与财富都将被付之一炬，那无疑会是令人遗憾的结局。”

“可惜那样伟大的人物如今却遭遇了不测。”吉罗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叹息着说道：“既然是为了纪念她而进行的演出，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出一份力才行。”

“那就多谢你了，吉罗先生。”吉尔点了点头。

“何必客气呢，元帅阁下。”市民代表摇了摇头：“您当初同样参与了保卫奥尔良的战争，我曾亲眼见证过阁下在夺回图列尔堡垒时的英姿。即便不是为了贞德女士，只要是您提出的请求，老夫一定都不会拒绝。”

对于吉罗的赞扬，吉尔坦然受之，这确实是他为这座城市曾经作出过的贡献。

于是他半开玩笑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还真有请求要提，不知道吉罗先生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是关于奥尔良周边区域的。”

吉罗微微一笑说道：“关于奥尔良的问题元帅阁下只管问，要是答案连老夫都不知道，相信城里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再答得上来。”

虽然语气显得有些自负，但据吉尔的了解，恐怕面前这位市民代表还真不是在夸大其词。

于是他直入正题，开口问道：“你听说过默伦这个地名吗？据我所知应该是奥尔良附近的一个村庄。”

由于那群雇佣兵是吉尔目前能抓住的有关敌人的唯一线索，因此他对这些人很是重视，想尽可能多了解一些他们的信息，以便将来交流过程中能增进双方之间的信任。

单纯用武力固然能够使人屈服，却不能保证别人说的都是真话；即便《拉结尔之书》上有记载类似魅惑和精神控制的法术，但眼下身处奥尔良这样人多眼杂的大城市，不到万不得已时吉尔都不想采用。

使用黑魔法带来的生命力损失还在其次，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必定会对他当前的身份地位造成重大的打击，这是吉尔不愿意看到的，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依托当前的贵族身份与头衔来进行。

某种意义上这本书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在学习完上面的法术后绝不能将它一直留在自己手里——吉尔如此想道。

然而，想妥善处理一本黑魔法书而不牵涉到自己身上，这同样涉及到许多复杂的问题，也是件难办的事。正当他思绪不断发散之际，市民代表的声音又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您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吉尔回过神来，发现对面的学者正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

“这两天我招募了一群雇佣兵填充手下的护卫队伍，交流过程中他们说自己就来自默伦这个村庄。”吉尔将事情的原委告知给对方，然后问道：“这个地方怎么了吗？”

看面前学者的脸色，加上刚才正在思考的问题，一时间他甚至怀疑那个村庄是不是出过什么厉害的黑巫师，以至于对方谈起来立马色变。

“默伦的遗民吗？真难为他们能活下来。”吉罗神色颇为复杂地说道。

由于两人的距离非常近，吉尔没有错过对方眼中划过的一丝歉疚，这令他大为好奇，于是静静等待着下文。

然而这位刚才还态度自信的学者这个时候却变得有些迟疑，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双方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场面一时间安静了好几分钟。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元帅阁下。”半晌，吉罗轻轻地吐了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之所以很是犹豫，主要那个村子可以说是这座城市的污点——是奥尔良亏欠了默伦。”

话已出口，他也不再绕弯子，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娓娓道来：“虽然围城战发生在五年前，但英国人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奥尔良城。那个时候城里市民都不愿与英国人交战，因此大家集资送钱给对方的将领，请求他们不要攻打奥尔良。”

吉尔闻言皱了皱眉。

这种事情他早有耳闻，但作为一名军队统帅，他本能地厌恶这种行为——这和拿木柴去救火有什么区别？

“当然我们还不至于天真地认为英国人收了钱就不会发动进攻了，这只是缓兵之计；同一时间我们也向周边村庄和市镇征召士兵，并大量购买粮食和牲畜，默伦村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英国人很快也发现了咱们的行动，他们入侵了这些村庄，并用村民们的性命威胁我们放弃抵抗。”市民代表苦笑着说：“城市议会当然不可能同意，立刻开始组织防御，而且没有采取救援行动。”

“换句话说，你们放弃了那些之前还在支援你们的村镇。”吉尔沉声应道。

吉罗缓慢地点了点头：“当时这些乡镇的护卫力量被我们抽走了大部分，留下的都是些普通的居民百姓，英国人在得到消息后将他们全员斩首示众，所有建筑物都彻底焚毁。”

“直到今天，那里还是空无一人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