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被吉尔·德·莱斯男爵包下，由手下护卫们居住的代德努瓦旅馆中。

“安德烈，我们真要老老实实听从那个贵族的命令吗？”坐在房间的床上，老托马一边内心感叹这里比自己等人先前居住地方的条件要好上太多，一边开口和首领提出问题：“那群贪婪冷血的家伙，天知道会安排咱们去做什么样的脏活。”

安德烈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又怎么样，难道咱们是故事书里那种品行高洁的骑士吗？顶多就是杀人或者被杀，不管替谁干活儿都一样，这位吉尔·德·莱斯老爷至少看起来还像是个人。”

“这可难说，谁知道他背地里是不是那种嗜血为乐的恶劣家伙。”老托马一摊双手：“不是有传言他在战场上的时候手段很凶残吗？说不定这位元帅阁下老家的城堡里就堆满了受害者的尸骨。”

“别说这么吓人的话，他是一名白银级的骑士，又不是被教会通缉的异端黑巫师。”年轻头领没好气地瞪了过去。

“我以前也加入过贵族的军队，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胆小怕事、虐待士兵等等确实都是常事。”他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相比之下，这位吉尔·德·莱斯元帅看起来对手下还算不错，对敌人残忍则甚至算得上是优点。”

“哪怕都过了好几年，我也恨不得把当初那群英国人撕成碎片，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强烈的憎恨扭曲了安德烈的面庞；相比之下，老托马的反应倒没那么激烈，只是不断握紧的拳头终究暴露了他的心情。

过了片刻，这名年纪更大一些的副手才有心思发出调侃：“看你这一脸激动的样子，明明之前还说不管雇主是哪个国家的人都不介意来着。”

“那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总得鼓励一下大家。”年轻头领翻了个白眼，停顿大概一两秒后继续说道：“顺便也是在试探一下其他人的心思，没人能保证所有人的想法都和我们一样，不是吗？”

“这倒也是。”老托马点了点头，虽然自家这个雇佣兵团体成员都来自同一个村子，但有些事情可说不准，“所以那个雇主实际上......”

“他肯定不是英国人，虽然有经过伪装，但说话时的一些口音细节还是被我给注意到了。”安德烈眯起眼睛：“那家伙来自北边那几座城市，现在英国人的占领区。”

“我没什么文化，也没去过太多地方，听不出来。”老托马一撇嘴：“但听你这么说，那这雇主其实很有可能是和英国人一伙儿的吧，要不怎么会给出一个探查法兰西将领情报的任务？”

“咱们还要继续和他打交道吗？”

虽然迫于形势接受了那名吉尔·德·莱斯元帅的征召，但是不是要放弃之前的任务，决定权仍旧在雇佣兵们自己的手上，毕竟那名元帅阁下想来也没时间天天盯着他们。

“当然要继续保持联系。”安德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咱们现在都变成跟踪目标的手下了，搞点无关痛痒的情报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傻啊，有钱不赚白不赚。”

“可是万一那位吉尔·德·莱斯元帅发现咱们这样两头吃的话......”一想起那天晚上对方所展露出的实力，老托马就忍不住忧心忡忡。

安德烈叹了口气，觉得面前这个副手思考能力实在有待提高：“你说就咱们这么一群雇佣兵，凭什么能被这位出手大方的元帅阁下看中？”

“他不是说自己正缺人手吗？”

“但他愿意给钱。”年轻头领开始耐心为手下进行解释：“这片土地上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刀口舔血的人，出了这座奥尔良城，到处都是有战斗经验的羊毛兵。”

“就那些人见钱眼开的性格，这位元帅阁下只消把待遇一说出口，自荐的人能把他住处的门槛都给踏破。你们几个平均实力也就黑铁级左右，作战履历满打满算更不超过三年，他干嘛非要雇佣咱们？”

老托马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只能悻悻然说道：“说不定他是为了老大你呢？毕竟你可是年纪轻轻就到了青铜级的好手。”

“没来这座旅馆前我也这么觉得。”安德烈沉声说道：“但今天你也看到住在这里的那些护卫了，他们至少一半以上都达到了青铜中阶，比我强得多。”

老托马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厉害？”

“.......差点忘了你和其他人的眼光太差，压根看不出来差距。”安德烈有些敬畏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是啊，就是这么厉害。”

“所以就算缺人手的事情是真的，但就咱们的实力水准放在这位元帅阁下的眼里多半也算不了什么，他当时态度强硬要招募咱们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正好在跟踪他。”

“什么意思？”老托马仍旧一头雾水。

“意思是他想借咱们来揪出背后指使的人——虽然那位元帅阁下没有明说，但这显然就是他的目的。”安德烈继续答道：“所以咱们只管放心大胆地和前雇主继续联系，要是不这么做，那无论哪一方都会认为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

“那个时候我们的处境反而会变得尴尬且危险。”

“原来是这样，还是老大你考虑得周到。”老托马看安德烈的目光都有一些崇拜了。

年轻人闻言也有些自矜：“那是，要不然怎么我才是首领？”

说话的同时，他的大脑仍在不断思考。

来奥尔良城已经两天了，雇佣兵们自然也知道了有关吉尔·德·莱斯男爵在城中大肆筹办贞德纪念日演出的消息——有关那名少女的名字，安德烈早就有所耳闻，因为那些传奇般的事迹，有不少人视其为真正的圣女。

这种关键时刻，有人雇佣他们来跟踪这位元帅阁下，怎么看都不会是简单的巧合。

山雨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