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昊点头，也同样将两根手指搭在了李青莲那单薄的肩头。

两道清澈如水的灵力也便顺着手指流淌进了李青莲的体内。

所谓检查资质，也便是将灵力灌注入对方的体内，探查对方对于灵力的亲和程度。

这包括了吸收外界灵力的速度与自身利用灵力融为己用的速度。

像是方才检查的赵月奴，宁昊只感觉自己的灵力只要进入对方体内，就会迅速像是被清水被干燥的海绵所吸收一般，不仅吸收效率极快，就连消化融合的速度，都快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体质通常就被称之为天生道种，几乎没有任何的瓶颈，对于灵力的渴求几乎无穷无尽，要知道即使是玄清山中，数万年历史上也没有几个天生道种的记载，真要算起来，最出名的天生道种便是玄清道祖，他虽然不是玄清山的创始人，但却是玄清山上第一个记载的天生道种，并且也是此方世界的第一个飞升仙人。

即使现在，玄清山也与这位道祖大人保持着联系，时不时可以收到来自于这位道祖自上界而来的馈赠。

所以有了先前的赵月奴做底，宁昊对于李青莲的检测也多少多了一点期待。

但是此时当灵力进入李青莲的体内，却感觉像是遇到了一块顽固至极的石头。

宁昊的灵力非但不被对方吸收，反而直接排斥无法接受。

宁浩不由长叹一声，将手指从李青莲的肩膀上移开，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充满了惋惜。

“仙师，请问我的资质怎么样？”李青莲抬起头，睁大眼睛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向对方。

“很抱歉。”宁昊并不打算隐瞒李青莲：“你没有任何的修仙天赋。”

这样说着，宁昊将目光转向吴晴：“师妹，你为什么要把他也一道带上山来？”

“他没有修行资质，不过是一介凡人，又何苦辛辛苦苦带他上山？”

“因为他们是兄妹。”吴晴面无表情地回答说道。

“对于我们而言，世俗之中的任何血缘都没有意义，无论父母亲朋都将腐朽死去，只有道友可以在修行路上常伴吾身。”宁昊冷冷说道：“送他下山。”

李青莲站在原地，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反而是吴晴静静看向宁昊：“但是她并没有开始修行，所以她信赖并且依赖自己的哥哥，并不想一个人离家远行，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糊涂。”宁昊叹息说道，然后他看向吴晴：“我知道了。”

他扭头冷冷扫了李青莲一眼：“你可以留在玄清山，但是只能作为杂役存在，或许你能够修行到练气，又或者连引气入体的门槛都做不到，但是无论如何，你这辈子可能都已经见不到自己的妹妹了。”

“你说什么呢！”宁昊的话语根本就没有避开李青莲赵月奴兄妹二人，所以赵月奴瞬间愤怒地瞪着宁昊，而宁昊则面无表情地抬起一根手指，下一瞬间，李青莲和赵月奴二人都身体一软晕倒了过去。

“我送他去杂役房。”宁昊手指一勾李青莲昏迷的身体便漂浮在了空中：“你带她去见师尊吧。”

吴晴望着眼前的师兄，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下不为例。”宁昊这样说着，整个人御剑而起，李青莲的身体漂浮着紧随其后，然后才是两个随行的弟子。

而吴晴则幽幽望着倒在地上的赵月奴，秋霜长剑飞到足下，然后带着她迅速腾空而起，和赵月奴一起，向着远方的仙山而去。

……

……

海外有仙山，山上有楼阁。

吴晴双手抱着赵月奴最终在仙山楼阁前降落，便有数名白衣弟子上前迎接：“恭迎吴师叔回归。”

吴晴没有开口，也没有寒暄，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落在地面上，白玉的面容精致美丽，却又死板冷漠。

她抱着赵月奴步行穿越众人，最终走进前方的仙家殿宇，一名白衣白发的清瘦老者正屈膝坐在殿宇的高处蒲团上打坐，一柄白色的拂尘搭在他的膝上。

“吴晴见过师尊。”吴晴抱着赵月奴向着上方的老者恭敬开口说道。

上方的老者睁开眼睛，看着吴晴与她怀中的少女：“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吴晴静静说道。

老人点头，下一刻他从上方的蒲团上消失，下一刻已经站在了吴晴的身前，将手中的拂尘轻轻落在吴晴的肩上。

“你在山下似乎经历了许多事情。”老人轻轻说道。

“是的。”吴晴点头。

“十年时间由金丹入元婴，虽然说曾经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是对于你的资质进度而言，有点快了，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老人继续问道。

“徒儿不知。”吴晴摇头说道：“我只是修行斩妖罢了。”

“所以你斩杀了一千头化形妖魔？”老人望着吴晴黑色冰冷的眼眸问道。

“是的。”吴晴点头承认。

老人一言不发，再将右手握住吴晴的手腕，吴晴没有抗拒，瞬间一股庞大的灵力瞬间灌入自己的体内，扫视自己的全身。

下一刻，老人松开了吴晴的右手：“你果然变强了呢。”

吴晴没有回答，沉默以对。

“你既然已入元婴，那么已然是我门派长老，择日我带你去见门中诸位闭关长老，你意下如何？”老人望着吴晴，目光灼灼说道。

吴晴面无表情地迎向老人的眼睛：“一切听凭师尊吩咐。”

“还有，她是谁？”此时老人才开始询问关于赵月奴的事情。

毕竟她一直都在吴晴的怀中。

“我在山下遇到的孩子，与我有缘。”吴晴简单说道。

老人有点好奇地将手指点中赵月奴的眉心，下一刻，老人就好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手了一般，迅速将手缩回：“天生道种！”

他震惊又狂热地开口说道。

这样说着，他开始围绕着吴晴转圈：“你打算让她拜入我们剑一峰？”

“是的。”吴晴点头：“我希望师尊可以将她收为弟子。”

……

……

在剑一峰的后山，吴晴独自一人走过林间小径，最终来到一处悬崖边。

悬崖笔直陡峭，但是在悬崖的另一侧，却有着数座白石堆砌的坟墓。

吴晴来到坟墓面前，望着无字的墓碑，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中。

而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是的。”吴晴坦然承认。

“是谁呢？”李青莲微笑说道。

少年此时正坐在墓碑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吴晴：“我看这墓碑上并没有字。”

“修道之人，这世间除了我们，已经没有人还记得他们的名字，所以也不需要再刻下那些无用的文字。”吴晴如是说道。

“所以他们和你什么关系呢？”李青莲看向对方。

“这个，是我的师姐柳莺。”吴晴指着右边的那个墓碑说道：“金丹大圆满，但是未能突破元婴境，七十年前闭死关失败，寿终正寝，享寿五百一十四岁。”

“这个。”吴晴指着李青莲左边的墓碑：“是我的师兄宋冰，金丹中期，晋升元婴无望之后隐居于后山，三十年前寿元耗尽而死，享寿四百七十三岁。”

“至于这个。”吴晴看向李青莲身下的无字墓碑：“是我的小师弟骆洪，金丹初期，五年前下山降妖，不幸被妖魔所杀，尸骨无存，此地只是他的衣冠冢，享年一百二十五岁。”

“所以仙人也会死的吗？”李青莲微笑问道。

“我告诉过你，我们并不是仙人，充其量不过是修行者罢了。”吴晴目光有些复杂地回头望向悬崖：“如今天地大变，灵气枯竭，修行已经变得非常艰难，像他们这样能够修行到金丹的已经是凤毛麟角，即使是玄清山中，更多人不过仅能修炼到筑基，享寿二百年罢了。”

“还有，你不是被送去做杂役了，怎么就跟过来了？”吴晴继续问道。

“阿奴怎么样了？”李青莲答非所问地说道。

“她很好，师尊已经将她收为了关门弟子，十日之内就会举行拜师仪式。”吴晴淡淡说道：“那个时候，我们也会成为师姐妹了。”

“不过。”吴晴话锋一转：“你为什么偏偏要带着阿奴过来？”

“因为我没有修行资质啊。”李青莲微笑说道，没有一丝的失望与惋惜。

如果别人说自己没有修行资质，吴晴或许还会信上那么一信，但是李青莲说自己没有修行资质，吴晴那是真的信不了一点。

“为什么师兄的灵力没有办法探查你的身体？”吴晴开口问道。

“因为他太弱了啊。”李青莲理所当然地说道。

吴晴闭上嘴巴，然后有些无奈地问道：“我之前问你为什么要随我回玄清山，你不告诉我真正的原因，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李青莲看着对方，表情露出玩味的味道：“因为这里是旧天道纠缠的一个巢穴，将此处的天道纠葛解开，那么接下来无论做什么，都会是事半功倍。”

“该如何做呢？”吴晴闭上眼睛：“这里是我生长修行的地方，我并不希望你将这里弄得一团糟。”

“那是现在的你。”李青莲静静纠正对方：“如果是修炼太上忘情的你，那么你不会对这里有任何的留恋。”

吴晴沉默不语，然后说道：“在我的印象中，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很好，师尊很好，那些师兄弟也很好，虽然我冷冰冰的不太会说话，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很照顾我，我很感激。”

“真的吗？”李青莲反问道。

“真的。”吴晴肯定说道。

“既然是真的话，那么为什么这里的三个坟墓之中，竟然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呢？”李青莲望着吴晴轻声问道。

“你在说些什么？”吴晴愤怒又无措地开口道。

“我在说，这里的三座坟墓，里面都没有尸体。”李青莲微笑着重复道。

“你是说时间太久尸体已经朽坏了？”吴晴尝试着解释李青莲的话。

然后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也是，几十年过去了，一旦修行者死去，灵力也会重新回归天地之间，而没有了灵力的浸染，即使是修行者的尸体，也会慢慢腐朽的。”

李青莲笑着望向对方：“你真的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我是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说谎！”吴晴瞬间愤怒地反驳道。

“你说谎！”

“当初我亲眼看着他们的棺椁放入这些墓穴里的，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或者，我们可以挖开看看？”李青莲反问说道。

“即使是你，也不能亵渎他们的尸体，打搅死者的安宁！”吴晴轻轻咬住嘴唇，有点愤怒地望着李青莲的脸。

“所以你是在害怕吗？”李青莲微笑说道；“你说过了，如今的这个世界灵气匮乏，修行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难。”

“你也说，修行之人死去之后，灵力将会慢慢消散，重新回归这片天地。”

“既然这样，你很容易会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每一个修行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灵力宝藏不是吗？”

吴晴确实想到了，但是她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

正如同李青莲所说的，只要挖开一座坟墓，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吴晴坚决不同意这样做。

“很奇怪对吧？”李青莲继续说道：“你所信任的玄清山上，竟然生活着这样一群食尸鬼，就比如说今天你所见到的师兄与师尊，他们是不是品尝过你师兄弟尸体的味道呢？”

“你住嘴！”吴晴大吼起来。

她骤然抽出秋霜长剑，向着李青莲笔直一剑刺去。

少年一动不动，任由那柄长剑将他穿胸而过。

“骗人的吧……”吴晴看着手中的长剑，再看看被长剑贯胸的李青莲：“你在骗人的对吧？”

为什么对方连闪避都不曾？

况且吴晴从来不认为，自己这一剑能够击中李青莲，甚至说能够对他造成伤害？

“很抱歉，我骗了你呢。”李青莲在吴晴的身后轻轻拍了拍肩膀。

在吴晴的面前，三座坟墓慢慢从中间分开。

吴晴盛怒刺出的那一剑，被李青莲的力量精准转移在这些坟墓之上。

下一刻，吴晴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脸庞。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