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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泄了整晚的暴雨,在朝阳穿破云层时终于停歇。

玻璃窗上残留的水痕,折射出了七彩光晕,落在王汉朋脸上。

他睁开眼歪过脖子扫视周围,发现几人都在,一个不少,这才又把目光重新挪回中间的沙发。

只见“江庆”和姜若妍仍然头对头蜷缩在同一个沙发两端熟睡,晨光温柔的止步于二人身侧。

他记得清楚,昏迷前这小姑娘喊过“张煜”这个名字,虽然他也分不清到底哪个名字才是真的,但考虑到当初的情况,他判断“张煜”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不过名字终究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肯救自己,这分情便说明,这个人值得自己跟随。

王汉朋试着活动手脚,发现身体果然恢复如初,不过刚坐起身,胸腹间就传来一阵发胀感,而他到现在根本就没吃过任何东西。

胀感很快朝四肢游走,甚至引发了轻微疼痛,他猛然意识到了问题,

“这是要突破了?”

高兴之余,看着还在熟睡的三人,他强压下想要大笑的冲动,蹑手蹑脚朝房门走去。

屋顶流下的积水缓缓敲打着窗沿,“滴答”声中,晨光也悄然变幻角度,爬上了姜若妍的睫毛。

她下意识偏头躲避亮光,但下一瞬,刺痛就从头皮传来。

“嘶~”

她捂着头睁开了眼,小心翼翼的回过身,就看见自己一缕头发正被躺在身侧的张煜枕在胳膊下面压着。

她支着手肘撑起上身,握住那缕头发拉扯了两下,但感觉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拉不出来。

这时张煜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也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正趴在自己脑门顶上的姜若妍,

怔了一怔,下意识开口问道:“你干嘛?”

“没,你压我头发了。”

说话间,姜若妍原本偏在一侧的头发悉数滑落。

晨光中,张煜看着泛起黑褐色光晕的发丝倾泻下来,除了感觉脸上很痒以外,竟然还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

姜若妍匆忙拢起头发挽到一侧,玻璃上映出的七彩虹光在她颈间上下摇晃。

张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感觉心慌的厉害,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

“你压着我…”

“你洗头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

下一刻,张煜反应过来,她刚才说过,自己压着她头发了,

于是赶忙挪开视线坐起来,却没想到姜若妍紧跟着“啊”的一声就扑了过来,擦着他的胳膊躺在了他的腿上。

他这时候终于察觉,自己手指上的储物戒内圈,正夹着一缕头发,并且已经断掉了几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话间,张煜抬头目视前方,手指不停的转动戒指,一点点把卡在缝隙里的头发拨转出来,直到手指和戒指间空无一物,还在继续。

姜若妍感觉自己枕着的腿一直在微微抖动,疑惑的看向张煜,

只见他喉结不断上下做着吞咽动作,当即扬起眉毛,笑出了声。

对于张煜的反应,她觉得好玩的同时也很新奇,这是种在别人那里从没有过的感受。

犹豫了一瞬,她故意继续枕着不起身,又从储物镯里取出水壶,抬起手递了上去:

“吶,喝口水吧,咽吐沫可解不了渴。”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水壶,张煜下意识伸手接住,随后低头看向眉眼带笑的姜若妍,

目光对视的瞬间,她微微皱起鼻子问道:

“是不是没怎么接触过其他女孩子?”

听到这个问题,张煜放下水壶,倒真的思考了起来,

要说从小到大他接触过的,那还真不少,只是大多都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根本不会像和姜若妍这样频繁的近距离接触。

正思考着,休息室房门突然被打开,王汉朋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看到二人此时的姿势,忽然顿住脚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咱们要不要吃点热乎的东西再休息一会。那什么…我这里只有两把挂面了,你们那还有其他东西吗?”

瞬间就坐起来的姜若妍,见状取出两串风干腊肠和一袋脱水蔬菜。

一旁嘴角挂笑装睡的林娜,此时上前接过东西:“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吧。”

说罢又朝王汉朋摆了摆手:

“纪念馆后面就有厨房,说不定还有些米或者其他东西,咱们两个一起去吧,兴许能快点。”

随着两人离开,房门再次关闭。

姜若妍看着一直望向房门的张煜,打趣道:“看什么呢?人家都三十了。”

张煜记得昨天林娜还浑身血污的样子,但看姜若妍也已一身清爽,于是问道:“你们昨晚出去了?”

“外面还有个蛛魔女王呢,我才不会单独行动。”姜若妍说着走向休息室里侧,冲他招了招手,“这边有个露台,昨晚你睡着后,我和林娜就简单洗了洗头而已。”

张煜跟着姜若妍一起来到露台,台子不大,也就两平米左右,还带着水汽的清新草木味道扑面而来。

微风拂过,下方青色草海漾起大片涟漪漫向远处,十几颗白桦树略显倾斜的插在草海之间,更远处的山坡裸露出青灰色岩石,鸟群正掠过被晨光染出一层暖橙色的山峰逐渐消失踪影。

姜若妍抱起双臂,趴在青石栏杆上,下巴枕着手臂,喃喃开口:

“你长得不丑,能力又特殊,本身天赋也够强,为什么就像从没接触过女孩子一样呢?这说不通。”

张煜听的清楚,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栏杆,摇头道:

“人各有际遇,而且我也没这心思。”

“那也应该很吸引女孩子的目光才对,怎么会毫无经验?”姜若妍说。

张煜看着她鼓起嘴的侧脸,在葱绿草海的映衬下更显白嫩,几缕搭在肩头的发丝随风轻摆,扫过她的脸庞。

张煜笑着问:“吸引你吗?”

“当然了,我不是说过让你跟我回家的话了嘛,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姜若妍娇声笑道。

又一阵微风飘过,吹散了身边那股淡淡清甜,张煜讷讷半晌,没有接话。

“呵…我呢,跟你不一样,我从小就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姜若妍轻笑一声,并没有追问,而是接着说:

“你知道吗,我成为觉醒者的那天,父亲就安排了专属老师来教导我。

可是我不喜欢被特殊对待,但又没办法进入人联的学校,害…原因昨晚已经告诉你了。

不过我还是争取到了进入军营训练的机会,所以这几年始终都是跟着一群男人们一起训练,虽然父亲他不希望我舞刀弄枪的,呵…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说到这里,她偏过头,侧枕着手臂看向张煜,

“你有想过将来做什么吗?比如梦想之类的。”

张煜单肩耸动,“啧”了一声说道:“以前有过吧,但现在只想能赚点钱,不怎么考虑将来了,因为变数太多。”

“你不真诚。”姜若妍收回视线看向远方山峦。

张煜搓了搓鼻子笑道:“真没有太大的梦想,以前我希望能成为一名教师,每天两点一线安安稳稳,也就是这样而已。”

“梦想小了点,不过比较容易实现,也挺不错的。”

随后姜若妍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张开手指比划了一下,“我比你想要的…多了那么一点点,我希望能成为一名女将军,能独领一军的那种。”

“这个应该不难吧,毕竟你家就是…”

姜若妍不等他说完便回答道:“难,就因为是自家的军团,所以他们都只是陪我玩,没人会当真的。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喜欢带兵打仗,只是想要那个身份而已,不过现在可能有了更好的办法。”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张煜,轻咬嘴唇,唇瓣因为太用力甚至泛起了淡淡白色,停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张煜愣了一下,随后侧过身避开她的目光,想了想自身状况,不禁眸光暗淡,

自己坐过牢,就算是有冤屈也依然是坐过牢,同时又有人暗杀,并且也很难说还有没有下一次,另外家里还有老妈需要尽快想办法恢复寿命,这就注定了自己不可能安稳下来过日子,至少短期内不可能。

思绪片刻,对于“喜欢”这种情感,顿时就显得有些奢侈了起来,于是摇了摇头:

“没有。”

姜若妍看他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竟也跟着有了几分心酸,但转念想到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自己好歹可以给他一个正常人的名分,至少身为男人,面子上也算能过得去吧,

于是指了指自己:

“你觉得我怎么样?哎你别这种表情啊。”

眼见对方后退半步又咧嘴皱眉的样子,姜若妍甚至有股挫败感,脸颊也跟着发烫起来,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说道:“我没有开玩笑!”

露台本就不大,张煜当即被抵在边缘石柱上,苦笑一声,点点头说:

“但你根本不了解我,这样说…很突兀啊,让我觉得你只是为了刚才所说的‘更好的办法’才这样的。”

“是,我是带有私心。”姜若妍猛地转身再次趴在栏杆上,胸膛剧烈起伏,“我从小就有个婚约,是父亲战友的儿子。

但他很虚伪,在长辈面前装的什么都特别好,私下里却总是带着一股子傲慢劲,凭什么?他明明样样都不如我…总之我不想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

她深吸口气,顿了顿,放缓语速:

“你很厉害,我是佩服的,而且遇到事也不会抛下同伴,同时还能听得进我说话,让我感觉自己有被平等对待。”

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有私心,但不全是私心,我对你是有好感的。而且我也觉得…你跟我走的话,会有更好的发展。”

张煜默默颔首。

他承认自己本身就对这个小女人有好感,不光因为她长得直击自己心窝,重点是人还很仗义,

当初在矿坑她明明没有掉下来,完全不用涉险,而且当时自己的辅助能力并没有暴露,所以不存在‘别有用心’一说,后面又数次与其并肩战斗,对她的心性也算的上了解,从她对江明德的礼貌态度也能看出来一二。

他觉得,如果以后忙完了所有事,能有这样一个伴侣似乎也很不错。

想到这,张煜上前握住了姜若妍的肩膀,见她嘴角向下耷拉着的委屈模样。

心下不由得更是一软,轻声说道:

“我觉得嗯…你很好,漂亮大方为人又热心,但我自身有些麻烦还没处理,而且…名声也不太好,可能没你以为的那么合适,到时候挡箭牌没当成,反而还让你难堪就不好了。”

“有麻烦不是蛮正常的,谁都会有。”听了张煜的话,姜若妍嘴角抽搐几下,随即别过头不看他,但嘴角还是不可抑制的翘起,

“总听你说赚钱赚钱的,是因为钱吗?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挣,肯定比你一个人快。”

顿了一下,她嗓音转低:

“还有,唔…名声什么的谁会在乎啊,我家还顶着‘叛军’的名头呢…”

“你先听说完再做决定。”张煜收回手掌,轻笑一声,扶向露台栏杆,“我坐过牢的。”

见姜若妍转过脸来,他牵动半边唇角勉强一笑,随后看向天边泛着金红色光辉的云团,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三年前,高考的头几天,我想再提升一下自己,所以每次都会趁别人走后,继续用学校的器材,

那天做完抗阻训练离开学校,路过绿荫公园的时候撞到了一起绑架,因为被绑的人我比较眼熟,是一名学妹,而且当时她已经昏迷不醒,所以我就跟了上去想要救人。

绑架的人发现了我,当即就丢下学妹跑掉了。”

姜若妍不知不觉间贴近了几分,似乎是希望听得更清楚,此时疑惑的问:“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会坐牢的?”

“呵呵,我原本也这么想的。”张煜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随后呼出一口,接着说:

“我背起她走出公园,然后遇到了巡逻的治安员,简单说明原因后,我就把已经苏醒的学妹交给了他们。

但没想到第二天治安大队的人就找到了学校,说我…对学妹用了强,然后我就被带走接受调查,没两天就直接开始了审判程序。”

“你跟他们说清楚啊。”姜若妍拍打着他的胳膊说道。

“没有用。”张煜咧着嘴艰难的说,“审判当天,学妹亲自当众指认了我。”

“啊?”姜若妍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怎么能这样!那然后呢?”

“然后?”张煜接连摇着头,笑了出来:

“然后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你也知道吧,人联希望恢复人口,所以对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有多看重,

而且当时人联成立已经17年了,但强奸的案子几乎没有人犯,原因可能你也知道,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花点钱去酒馆就行,犯不着顶风作案。

所以我的案子当时挺轰动,听说就连外面几座新建的城市都知道了这件事,当时要求处死我的呼声很大。

但当年时任司法部的,是个真正讲究司法公正的人,由于我不肯认罪,他便顶着压力要求对被害人进行验身,以求用证据让我伏法。”

姜若妍大叫一声,“对呀!凡事都要讲证据,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惜…那个学妹没有等到城防司的女医师到场。”张煜轻轻拍打着她握住自己手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然后接着说:

“我刚被带出审判所,准备回治安大队的看管牢房,学妹就从楼上跳了下来,和暖水瓶摔地上的动静差不多,就砸在离我不足两米远的地方,乍一看就像个瘪掉的泳圈,但那双空洞的眼眶却是死死的正对着我。

这下全城的‘热心’民众都不干了,我也以为我死定了,但最后通知却是三年刑期。”

说完,张煜看着眼皮颤抖不停的姜若妍,甚至她唇角都咬出了两道月牙形的凹痕,看起来比自己都生气的样子,哑然失笑问道:

“你干嘛?”

“我生气嘛!”

“你都不怀疑我所说的真实性?”

“呃?我觉得你说的是实话,干嘛要怀疑?”

张煜认真看了姜若妍几秒,随后握起了她的手,虽然之前也拉过她的胳膊,但这次感觉却截然不同。

看着她为自己而生气的模样,张煜觉得好笑的同时又非常感动,心里淌过一道暖流,声音也不由低沉了几分,郑重的说:

“我本以为你会介意,毕竟太多人…哪怕是曾经的老师,也只是劝我要洗心革面,同学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呵呵,谢谢,嗯…你是第二个无条件信我的人。”

“第一个是谁?”姜若妍手掌被他握着,并没有反抗,微微扬起脸,只是关心这个问题。

张煜怔了一下,看着她清澈的双眼,想起玛姬也同样说过相信自己的话,但当时的形势下,有几分是出于止戈目的而故意说的也很难讲,于是缓缓说道:“我妈。”

叩,叩叩——

随着敲门声响起,也传来了王汉朋的喊话:“人呢?来吃早饭了,一会咱们回城,中午再好好搓一顿。”

张煜看了看姜若妍,见她低下了头,耳尖红红的,眼睛瞟着侧下方,不说话也不动。

于是扯了一下她的手掌,小声说:“先吃饭吧,一会跟我说说你的计划,这个挡箭牌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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