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撤步收起剑条，白月棠现在有些吃不准这女人到底是真的白傻，还是在那给他玩扮猪吃虎那套。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看起来的确像是大半时间与世隔绝造成的。可偶尔流露出来的精明和蛮不讲理劲，又透着一些妖里妖气，眼神流动的时候，白月棠能从里面捕捉到隐隐的狡狯和迷茫。

总之，这是个奇怪的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你服了？”布玉檀掂着剑条，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白月棠的腮子鼓了鼓，“服了服了。”

“那你不走了么？”女人扎紧魑纹团云带，将长瀑般的头发也随意绾了个结。

白月棠从八九岁开始，就在醒老头店里看那些泛黄的旧书。诸如说岳、王度庐、还珠楼主、金古温梁他记得很多很多，里面那些爱恨情仇现在想起来有些模糊，但自从跟随醒世君练武后，他一向颇为自得，在老头口中，自己大抵就是天赋很高的那类侠客少年。他没有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打熬苦练，年岁渐长后反而愈发觉得自己是有些根骨的。

现在他最得意的根骨，被一根剑条狠狠的抽痛了。他翻眼看着那根剑条，身上几处好像又火辣辣的开始疼了。他现在感觉除了智商，自己被这女人全方位碾压了，布玉檀的剑法毫无招式痕迹，在他看来更和那石壁没有多大关系。功夫这东西自然要看智商的，女人能将这一柄剑条使得这般浑浑溶溶的，自然也傻不到那里去。

其实要脱身也并不难，外面的钟忧总有瞌睡打盹吃饭的时候，布玉檀也一样。他现在对所谓始祖秘藏来了兴趣，也许其中牵涉老爸和醒老头他们的某些隐秘也未可知。

可惜这女人是个死脑筋，不管自己旁敲侧击还是光明正大，但凡有关她老爹的秘辛，总有些应激般的暴力气息释放。

白月棠从头到尾仔细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从这位天官前辈身上开始。

“你阿爹怎么死的？你娘呢？”

布玉檀正在拭着剑条，她的袖子磨的不甚平整了，也积沾许多污渍，擦拭的形式更大于目的。

闻言，女人想了想：“俺没娘啊。死了就是死了，躺着躺着就没气了，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白月棠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循循善诱：“他是病了？还是受伤？你这么年轻，他总不能是老死的吧。还有，他死后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石头印章之类的。”

他不知道天授印具体有多少种，也许很多从外表看上去都不一样，这也使他无法详细描述出来。

“你是说这个么？”女人不知从那里摸出一只簪笔来，她拍拍自己额头，“阿爹死后，这支笔从他这里滚下来的。”

天授印【阴摩罗】·初始状态（出阴神，阴煞强化，夜间无视符箓、阴物鬼煞。长期浸润阴气，可缓慢增长体魄。）

白月棠啧了一声，“这不对呀，你今年多大？”这天授印的能力，看起来可不像短命的。

布玉檀到烛台下，摸着墙壁数了数：“大概是二十二罢，阿爹死后每个月初俺都会在墙上刻一道划痕。”

白月棠撑起手，拇指内侧来回在下巴上磨着。也不知道两个世界，在时间的流速上有什么变化。按相同的速度来算，这位持有【阴摩罗】的天官大概也就五六十的样子，放在一般古人，自然也算高寿。但天官们的体质都通过天授印和累次事件有所提升，这是毋庸置疑的，那这位前辈这五六十的寿元可就点不大‘正常’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女人是他收养的。

他招招手，叫过来黑猫：“阎婆婆给我在手上画的那道符，你会么？”

“制作【通识摄灵符】起码需要大天官才能做到，再说了，一般世界的土著是不被天授印认可的，他们只能接受点化。”

“这样？那天授印的认可又是以什么条件为前提的呢？”

黑猫前爪按在地上，下一刻爪下出现了一张符纸，朱绘红描，看起来依稀就是那道阎婆婆画过的【通识摄灵符】。

“我之前的藏品，就算你50通宝好了。”黑猫按着符纸不松。

白月棠咬咬牙，“50就50。”

【通识摄灵符】

类别：消耗品

用途：用以将天授印与神识融合之物，并在融合后，略微提升宿主的基础体魄、精神与气力值。

备注：在主世界之外（对非本土裸虫）使用该物品，极大概率会失败（受三界认可者除外）。受符人对施符者的信任度必须达到30%以上。在主世界外，一旦成功，施符者将与受符者达成【金兰之约】，双方共享领悟圆满30%武学，赐福外的加持状态将提升二品（不超过五品），赐福状态提升一品，（不超过六品），侠义值加成提升10%。完成事件奖励额外提升20%。信任度达50%以上时，金兰之友可随施符者飞升白玉京，前往主世界。

若不被信任，符箓消耗不返还，施符人将被扣除20%当前侠义值。

这……

布玉檀看上去依然是个普通人，天通果对她完全失去了作用，更看不到什么信任度。

白月棠暂时收起了符箓，将天授印放回女人掌心。

女人兴冲冲地望着他，把簪笔在手心里来回把玩，两人四目交对。

白月棠几番欲言又止，他暂时不太确定布玉檀心思到底如何。

贸然用符也许适得其反，如果偷摸离开，则需要多拖些时间，余果儿那边有什么变故，就得不偿失了。可是他还对仓颉陵内的秘藏有些眼热，就像他说的，再次回来，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另外他还想确认一些事，如果有机会再来这里，有必要做些事先功课。

他想到了初见余果儿，对方状态里的那条信息：不可点化飞升……

可惜……所谓受三界认可和不可点化，白玉京区别这些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我记得你提过，你阿爹说，只要守着仓颉陵就有希望回家，是这样么？”

“不错。”布玉檀把那簪笔在手心里拨弄，滴溜溜的飞速转着。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希望是什么呢？”白月棠眼珠乱转，恨不得大声告诉对方万一那希望就是自己呢。

布玉檀显然油盐不进，睬也不睬他，“那还用说，当然是灵胎了……”

她说完愣了一下，又马上捂住了嘴。但这样欲盖弥彰，白月棠与她呼吸可闻，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那件物事，名为，灵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