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里炉火正旺，几个人已经热得流汗，趁着红英给我们夹菜，老费看向我这里：“盛兄弟，你怎么不吃啊！”

“老费，你这聚义厅前面的雕像，雕的是什么啊。”

老费应该是有水泊梁山情怀，把这里布置得跟聚义厅似的，我顺着他的方向一抬头，才注意到聚义厅牌匾下的浮雕：

这座正方形浮雕刚好位于房子中间，上面雕刻着一条藤龙，那蛟龙精虎猛地盘在悬崖峭壁上，睁着狰狞恐怖的眼睛，望着聚义厅的每个人。

一般情况下，这种聚义厅只会雕刻老虎或狮子，敢雕藤龙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哦，你说这个雕像啊，这是我年轻时从墓里扒拉回来的，觉得好看就一直放在聚义厅，咋了。”

我听到老费说浮雕是从墓里捡回来的，就明白藤龙为什么那么恐怖了。

藤龙雕刻得这么吊诡，根本不是给活人用的，它的作用只有一个——作为镇物，用以镇压死人或是邪物，老费好歹是总把式，他一定懂门道，不可能摆下这么个渗人的东西。

他一定在掩饰什么，既然他不愿意说，我也乐得随声符合几句：“噢噢，没事儿。”

“老哥，我得提醒你，蛟龙雕得那么恐怖，很明显不是给活人用的，这应该是墓道最外面的护墓壁画，对吧！”

老费听到“护墓壁画”，微红酣醉的神色霎时变得严肃，他想不到有人只凭借浮雕的样子，就猜出它原来的作用。

“盛兄弟真是深藏不露，我这块浮雕的确就在墓门外壁，难道盛兄弟也懂得盗墓？”

我当然不能给他透底，随便编造一句话糊弄过去：“那倒不是，我跟着文物贩子学过几年，略懂辨识阴阳器具。”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盛兄弟是盗墓行当里的人，失礼了，失礼了。”

我们两个各自敬完酒回到座位，我心里对老费的真实身份打了个问号。

老贼鼠说他当初跟知青一起发现东瀛兵，难道藤龙浮雕就是从那墓里被刨出的！

这个疑问一直到接风宴会结束，我也没有想明白。

第一天一早，只听得一声叫喊，我和老梁被尖叫声吓醒，干这一行最怕尖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们赶紧起床从小院儿出来，来到红英的房间！

红英此刻脸色煞白，颤抖着坐在炕上。

谁靠近她都会被抓一爪子，不光是老费，所有来帮忙的人，脸面全是被抓的血痕。

一般情况下，人的脸有血液循环，不会那么白，红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吓得神魂无主。

老贼鼠瞧见被烦乱的被窝，吓得都不敢进来，在门外嚷嚷道：“老费，这……我侄女儿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早晨刚起来洗刷，就听到红英的房间灯还亮着。”

“走进来一看，发现她手指甲咔嚓扣桌子，像黄仙儿上身一样。”

红英昨天还活蹦乱跳，今天却如同中邪了一样，他眼里的担忧都溢出来了，也不敢接近闺女一步。

我暗地掐出灵诀，催动阴阳神眼，红英身上的三把火都在，也没有魂魄附体。

唯一异常的，是她周身都萦绕了黑气，只有邪祟近身才会萦绕黑气。

“红英是被邪祟近过身，我得给她做法。”

此话一出，几个强壮汉子也忍不住后退。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谁摊上都害怕。

老费只能先让他们出去，拉着我的手急切出声：“哎……你行不行啊，我可不敢让你做法！”

“行与不行，红英现在的状态也不好，我们得把她唤醒，问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幸好她不是邪祟上身只是被吓着了，我懒得跟老费浪费时间，嘴里念出咒语，掌心飞出一道符篆。

那符篆化作一道火扑向红英，符火砰一声散开，炸出无数火星，红英的神色逐渐恢复。

现在，她至少不像野兽似的，可以认得我们了，邪祟近体身上虚，红英才看她爹一眼就昏了过去。

“把炕烧暖和一点，炉子点上。”

老费把闺女放进被窝，她暖和了一阵才逐渐苏醒，他见红英醒了，握住她的手问话：“闺女，你刚才到底看见啥了。”

“爹，我好像碰见一头藤龙。”

“她告诉我，你违背了跟他的约定，他要把我的灵魂带走，我不想跟他走，他就在梦里把我给关进冰川受苦。”

红英说的这句话，让老费脸色大变，他的神色从关心逐渐变成害怕。

眼神变得飘忽不定，这一看就是心里有事儿。

“你瞎说啥呢，我跟藤龙做什么交易了，别胡说。”

老费有点心虚，打断闺女的话，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说谎。

“我没有瞎说，那个藤龙说，他是镇守兴安岭龙脉的龙神。”

“你曾经找他许过愿，要是你成为林场总把式，就要把给它找一副新身体献过去。”

“他还说已经托梦给你很多次了，要是你再不按照他说的做，就让整座林场给你陪葬。”

“这场大雪，就是对你的警告。”

红英说的时候蜷缩着身子，我能感觉到她梦中的藤龙，估计比塑像更恐怖。

“你快说有没有啊？”

在闺女的连番追问下，老费还是败下阵，眼睛里全是懊恼：“闺女，你爹我没想都自己会有后代，我当时的确发过这个誓。”

说完这句话，老费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两个眼睛红得跟喝醉了一样。

“我这十几年也是过的心惊胆战，就怕藤龙来找我麻烦，终于还是来了！”

“你为啥要答应藤龙条件，你不是从老把式手里继承的林场吗，怎么会求他让你拥有林场。”

红英听老爹说的实话，心里猛地一惊，难道以前老爹告诉自己的都是假的！

“老费，你要是把真相说出来，我们还能帮你，要是你不说，谁也没办法救你们。”

我早就看出来了，那藤龙不像是什么好东西，老费估计是掉进藤龙设计的圈套了。

“费老哥，难道，跟你讲的东瀛兵盗墓有关系！”

老贼鼠智商总算是再线了，那藤龙浮雕肯定不是老费捡来的，谁会捡回来那么一个玩意儿。

这样来看，藤龙浮雕其实是为了警告他才出现在林场！

“嗯……我给你说的故事是加工过的，真实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老费点起旱烟斗，袅袅白烟在屋子里蔓延，他的眼神也随着烟雾虚无起来，一下子又回到年轻时的岁月：

1966年夏季，我们屯子来了一批从城市里下放的知青，这些人刚到屯子里啥也不会，屯子里的长辈实在受不了闹腾，打算让这些知青守林。

老支书怕他们出意外，规定每一个知青去守林，都要派一个本村青年去帮忙。

田前进就这样和我分配在这一组，刚开始时我挺看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