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上山
两个武士跌跌撞撞到驻扎在白鹿原上太子大营里报信。守寨的将官大惊失色,车兵出动了八乘,追赶阿执和少年幸。他们并不知道,尹吉甫大人也从王城之中返回,也要追寻褒鱼执和幸。尹吉甫救出了召公,将那些乱窜的姜戎人全部消灭了。召公令获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令他速速将囹圄之中的幸找来。他这才想起,太子姬静不慎放走了两个小奴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带兵回程追赶。
狼烟四起,京畿四周,甚至更远地区的诸侯在向镐京驰援,时不时出现一队队乱糟糟的车马队。三匹马拉车太慢,马匹也疲惫不堪。
褒鱼执很聪明地绕开了白鹿原,带着幸从一个山谷里穿越。幸惊呆了,那正是他当年放羊的山谷。阿执见山谷草木还算葱郁,又有沟壑流水,便停车饮马吃草。少年幸就绕到了那块曾经与陌生人相遇的大石头后去看。一晃几百年,风雨洗刷,当年周文王姬昌所说的泥封已经斑驳脱落。
幸就用手指抠掉残存的泥浆。泥浆下暴露了那陌生人画下无数的圈圈,幸看仔细地看来,竟然有像云气一般的漩涡之感。
褒鱼执无声无息地绕到了幸的背后,冷冷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说:“你来过这里?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是云气吧?”
幸被他吓一跳,慌忙弹跳起来,痛苦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啊,那个陌生人给我画出来的时候,没有跟我多说一句!”他看到了一大一小的两人小人,眼前又浮现出若干年前第一次在山谷里遇到那个陌生人的情景。
阿执说:“哼,你大概不想告诉我真相吧?不过,我将来可以告诉你真相!走吧小子!”
他指了指天上的一片云说:“看到那片云了么?那片云告诉我,有至少二十乘的兵车在向这个山谷奔来,我们立刻走,他们才追不上我们。还有,东北方向有一队人马也快抵达那个土原,与太子的人马汇合了,想必是某个诸侯的军马。我们最好也别碰上。”
少年幸抬起头看看天边的那片云,狐疑地问:“你还真听得到云的声音?”
阿执不屑一顾地说:“难道你没有听过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奇奇怪怪的声音么?出发吧!”
少年幸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说:“我有一些钱贝!能管上用!”说完,他就用双手在大石头下面挖,果然挖出了当年采诗官姬龄赐予的钱贝。阿执眼睛一亮,一把夺过,甩在了马车里,赞叹说:“好,钱贝是好东西!”
两人上了马车,离开了山谷,继续一路向东飞驰而去。幸也来不及在用什么泥巴把那块巨石再度封起来了。在过山坡的时候,他回望了身后,果然有一股尘烟在天际之处飞卷,那必是追兵无疑了。他不禁又看了看天空里的云朵,暗自想,难道阿执也能听到泰坦的召唤?
很快天黑了,褒鱼执和少年幸将马车赶到了一处密林里,把马车赶得远远,找了一处凹地,用狼皮裹着入睡。半夜里雾气氤氲,他们忽然听到有士兵举着火把在骂:“尹吉甫大人也真是,明明那两个小子已经丢失了,还要三更半夜来追。不过是两个小毛贼罢了!”想必是那些周人的追兵已经追干过来了。
另外就有人说:“不是两个小贼这么简单,其中有一个人刺杀了周公!犯下了弥天大罪!”
少年幸本来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此刻也忍不住低声问阿执:“你为什么要刺杀周公?”
阿执一愣,忙捂着他的嘴说:“不要吭声!”
这一群困顿不堪的军士举着火草草地查遍了这一块地,万幸没有找到他俩。随即又纷纷上马车,继续往前赶去。待他们走远了,阿执狠狠地说:“周公可不是我杀的,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少年幸在微弱的夜光下看到他脸上凶狠的表情,如狼一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自言自语道:“我可是一直都在囹圄之中的!”
两人无语,裹着狼皮继续入睡,一直到天亮,皆平安无事。少年幸醒来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层层叠叠的云色,居然在天空上旋转,有无数的鸟儿在云层之中穿梭。他吃了一惊,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在躺在马车上,褒鱼执在用力地赶着马车前进。
他肚子有点饿,想在摇晃的车厢之中站起身来。没想到刚刚站起来,就听到耳边“嗖”一声,竟然有箭飞过。他吃了一吓,慌忙伏在车厢后。竟然是一队太子的亲兵追了过来,他吓得腿立刻软了,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
“坐稳了!”阿执吼叫道,“我早上赶着马车出来,不小心碰上他们回头了!”幸注意到他后肩胛骨已经中箭了,但似乎并没有什么血流出来。
“你的那些云这次没有告诉你吗!”少年幸也吓得大吼。
阿执说:“早上,我没有来得及与云连接起来!”
“我们要去哪?没地方逃了!”少年幸几乎可以看到追兵们凶狠的面孔了。他的胆几乎也吓破了。
褒鱼执并没有理睬他,他好似看到了,兴奋地长啸一声,说,“我们得救了!”。这时候,从东南方迎面插来一大队的白鹿。它们受到了惊吓,疯狂地奔跑到了战车之后,阻隔在了周军和幸的车之间。阿执很聪明地穿插在鹿群里,躲避了追兵的箭,也渐渐把他们甩开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渐去渐远的追兵,最后才坚决地回答幸说:“上山,上华山!”
幸却被那群白鹿给迷住了,他伏在车厢的边缘,看着它们雪白矫健的身影,有美丽修长的脖子和细细长长的腿,在那苍黄的古原上奔驰,犹如是天上降落的神物。幸忍不住打声喊道:“看咧,神鹿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