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奔逃
原来那一辆四匹马拉的车,现在改成三匹马拉,行驶的平衡有点难以掌控,所以速度并不快。阿执看着日头,估算着车是向镐京的东南方向行去。他就刻意和两个武士攀谈:“两位武官大人,这几天镐京出了什么乱子,搞的这么一团糟?”
两名武士并不知道他们是从囹圄中逃出来的犯人,只当是被姜戎所追杀、慌不择路的两个逃奴,倒并没有把他们真当成的什么囚犯对待。
那个驾车的武士说:“这一个月以来,不断有人发现姜戎人渗透到了王城里,怕是与周公被刺杀有关,三天前,召公府上又突然被姜戎人所占据,召公被扣为人质,说是要追索太子,求前天子回镐京重新登位!事出紧急,幸好太子早有防备,移驾在白鹿原上建营寨驻扎,得以避开了祸乱!”
另外一个持剑看押的武士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老三,个个都说你笨,你还真有点!姜戎与我们杂居这么久,从来没有生过事端。这件事,分明是一场自乱。都传说老王要回来,周公一死,召公独木难支,急于要让位于太子,便有了这场‘大乱’。那些姜戎人本来说是要到镐京里找一个他们部族传说中妖童,却硬被召公逼成谋反之贼。如此一来,太子平叛、驱戎、立功,就更名正言顺地登位了。”
说了这番话,那个武士压低了嗓子说:“听说没,召公暗地里派出了一队的人到彘地去刺杀老王了!”
那个驾着车的武士吃惊地说:“怎么能这样,血乱一旦开始,岂不是国再无宁日?”
那个持剑的武士仰头长叹一声,说:“从那个被废的老王不让人说话,国人愤怒而起暴动驱逐开始,大周朝就别指望再有回头之日了!你看这京畿周遭,从骊山到白鹿原,周公旦所建各处烽火台烽火燃起,周围的诸侯即将纷纷前来勤王。他们忙着救镐京,自然就不会注意的到老王的生死了。太子因此立威登基,这是再好不过的!”
驾车的武士就问道:“反反复复惊扰诸侯来镐京,会不会他们对天子之事日渐生怠慢之心啊!”
持剑的武士说:“当年周武王有令,一不贡,二不朝,三不从天子,可以移其封,夺其地。周天子,天下之共主么,自当有这样的威风!”
驾车的武士就冷笑反驳说:“老二,你又何尝聪明到哪里去?我看两公共和这十几年,天下并无天子,宫中也没有什么大王,朝廷上的事情都由诸公和诸侯商量着办,大家坐而断谋,各见其利,各出其谋,相安无事地、国泰民安,岂不是十分好的局面,又何须一定要有个天子、大王呢?这天下水土,本来就是我们姬家宗族合力得到的,不如大家合力谋治,岂不是更好?”
持剑的武士一拍大腿,高声附和说:“对,这十几年内乱不生,外战也无,实在是非常好的光景。万一又遇上什么黑心肝的王,贪财好利,穷兵黩武,或派出卫国的巫师来防国人之口,天下怕是又没什么宁日可言了!”……
两个武士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言地说着这些闲话,倒完全忘了当年“道路以目”的种种不快,畅所欲言地议论着朝政,越聊越投入,渐渐忘掉了自己看押两个逃奴的本职。
那乘三马拉的车,摇摇晃晃间渐渐快到当年白鹿部族栖息的地方,远远看到那个高高的土塬和土塬更南方起伏的丘陵和小山。在那个塬上,本来白鹿部族的领地,变成周人世代耕种的白鹿村。白鹿族人却已经消散在南方。现在,远远可以见到高丘之上的影影绰绰的太子兵营。
那个故土,少年幸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鹿小公主、大巫师、崇侯虎、姬昌、姬旦、白鹿村的孩子们……两百年过去了,白鹿村应该还在,但所有的那些人应该早就化成了尘土,永远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
褒鱼执突然站了起来,大吼一声:“老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持剑武士一愣,非常自然地答应说:“嗯!”
阿执随即伸出双拳,在他的胸前猛地一击,将他推出了车驾之外。随即,他捡起老二遗落的青铜剑,大吼一声:“老三!”
驾车的那名武士立即调过头来。阿执调转剑身,用剑柄猛击他的脸。可是,一击之下,那人却并没有眩晕,忍着剧痛,慌忙拔剑准备反击。情急之下,阿执侧身用肘部对那个武士一撞。那人就顺势栽倒到了地上。
阿执迅速赶疲倦不堪的三匹马,往西北折去。他一边驾车,一边大声吆喝道:“拿起弓弩,射击!我们要逃!”少年幸大吼道:“我不敢!”阿执回手捶了他一拳说:“魏幸,快,被他们追上我们麻烦了!”
幸慌忙将箭压到弓弩的扳机上,对着两个倒在地上的武士一射。自然,他并没有射中任何一个人。两人却吓得在泛黄的土地上一滚,显然,他们都没受什么重伤。
“喂!”幸大声喊,“不要再追了!”阿执轻蔑地哼一声:“啰嗦!”
两个武士站起身,飞跑着去追两人。哪里还能追得上,转眼间,马车就消失在土原的背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