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越狱
不知何时起,后半夜的镐京城被此起彼伏的狼嚎所笼罩。叫声连绵而凄厉,令人闻之丧胆。周公已被刺死,召公密不发丧,只是加强了虎贲军的防备,京畿周围的烽火台和警戒守备日夜巡查,严防刺客和犬戎趁机渗入,或者废周王的人马趁机作乱。
少年幸在睡着,似乎睡得并不算太沉。睡梦之中,他都能听到自己的鼾声,在周遭狼嚎之声中显得格外地嘹亮。渐渐的他听到自己的打鼾之声居然有人应和,他呼一声,就有人吱一声。两人拉锯一样交替打着呼噜。幸脑子里慢慢就浮现出师傅黄飞龙的脸,他冲着自己微微一笑,比划了一个招式,随后就淡淡隐去。他努力在想黄飞龙所比划的含义,越想越难解,越想越纠结,索性就醒来了。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身旁竟然躺着一个人,盖着一张狼皮在呼呼大睡。幸一惊,慌忙翻身,脚踢那人。那人坐了起来,竟然是失踪多日的褒鱼执!
幸惊呼一声,踢了他一脚,喝问道:“你,阿执,你小子到哪里去了,这几天?”
阿执也被惊醒了,带着些许迷糊说:“我么,我到周国人的王城里去逛了逛!顺便办了几件小事。见了几个人。”
幸大呼说:“你,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害死了一个叫周公的人!他们把我抓到这个牢房里顶罪!”
阿执说:“那天晚上,我只是被狼吵嚷着睡不着觉,随便出去溜达溜达而已!在山野里,我厌恶狼声,结果到了这王城里还有狼在叫——索性,我就去杀了那些乱叫的狼!终于,我能睡个好觉了!”
幸总是容易轻信,点点头说:“我也听到狼叫了!是不是那些犬戎人渗透到王城里来了?”幸心中有一个巨大的阴影,那就是他的小羊被犬戎的苍狼人给血淋淋地瓜分了。他对这些野蛮人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是这样,犬戎人已经进城了。周国的人警惕心太弱了,他们那些贵族老爷,从来不会真正注意市集之中不起眼的小人物,更别提那些奴隶之身的人!要混进王城,简直太容易了!”阿执有点愤怒地说。
“这里可是王城的囹圄,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少年幸惊呼道。
“哦,是么,我乐意进来找你,就进来了,有什么问题么?他们也不是想抓你就抓你!”阿执很不以为然地说,“在这里睡足了,马上我们可要跑远路了!”
“我睡不着!”幸不禁大声嚷嚷着,发泄对阿执的不满。他似乎是故意大声的,想惊动狱卒。
“囹圄的门没关,那些狱卒们也暂时不在监狱里,他们被调去抵御犬戎了!院落中间有一辆马车,上面有干粮、水还有武器!睡足了,我们就打开这个没有关的门,走到院落里去,驾起马车,离开王城!”阿执含含糊糊地说。
少年幸将信将疑,推开了囚室的大门,果然是虚掩着的。他大声吼了两句,并没有任何的狱卒出来抓捕他。他走到囹圄中心的院落里,果然有一辆四匹马拉的战车。马车上面的确放着干粮和武器。王城囹圄的大门也敞开着,拉着马车的马匹在垂头吃草。清晨的风轻盈地吹拂,囹圄安静得甚至有些异常,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蟋蟀的鸣叫,好似在大吼。
有一声狼嚎突然从东南角传递而来,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西北角在应和。第四声又传到了西南角。第五声时,是东北角上尖锐的嚎叫。显然,不同方位有犬戎人正在向囹圄的位置扑过来。少年幸虽然已经淡忘了大部分的狼语,但是这些叫声所传递的信息他还是能听得懂的:“各位兄弟,我们的猎物就在王城囹圄中,赶快合围!”
他的腿有点软,不停地转身往四个方向探看,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干嘛。就在他发愣之时,四面传递来的狼嚎已经越来越近了。这时候,他感到背后突然有人一推,把甩到了马车上。
“笨蛋,还愣着干嘛,我们走!”那个推他的人,正是从牢房里冲出来的褒鱼执,他急匆匆地吼道,“不要等那些野蛮来围猎我们!”
说着,阿执就翻身上车,大声一吆喝,驱赶着马车冲出了王城囹圄的大门,在宽阔的王城大道上奔驰。果然有一伙戎人从东南面折转了过来,他们步行前来,带着面具,挥舞着短戈,披散着头发,张牙舞爪一般跳动。
“奇怪,这些是姜戎人!”阿执说,“几百年了,他们还是这个不开化的样子!”说完,他就掏出一张奇特的弓,竟然是横着摆放。阿执只要单臂举起,便可以脱脱脱连射三支箭出去。那些姜戎人防不胜防,领头的人中了箭,其他人似乎也跟幸一样,被褒鱼执手中的新式武器给震撼住了,纷纷后退。
“这强弩果然很好用!”阿执感叹道,“我们走,突出重围!”说完,他就调转马头,向王城东北疾驰而去。他一边赶着车,一边为那个武器继续装上三支箭。
东北方向来的却只是一高一矮两个戎人。一个高而瘦,一个矮而胖。那个矮胖子看到奔驰的马车大声喊:“子午城的见证者们,无论如何,请暂时留步!”
即便醒来在囹圄之中就听到狼的嚎叫,少年幸一直没有恐慌感,但是当他见到两个那个古怪的戎人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由衷的寒意。
这些犬戎人在王城如入无人之境,大周国看来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了。对于宗周的百姓而言,他们的生活不得不处于未知的动荡和灾难之中,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阿执疯狂地赶着马车。除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和呼呼的风声,少年幸耳中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