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伏兵
三人走的似乎有点早了,到了隘口之处,并没有见孔丘的踪影。他们向本地的农人打听,这个隘口之外的地界叫做“尼谿”,真是一片矮小丘陵、丘陵谷底有一条小河。这一大片地,算不上富庶,但也靠近临淄。本来,孔丘刚到齐国时,齐景公非常欣赏他,想将尼谿赐给孔丘作为食禄米的采地,却被晏婴给劝阻止了。
褒鱼执和幸一直等在路中央,而毛嬛实在扛不住太阳晒和风吹,到路边找了棵大树去等候。临到中午的时分,一辆两匹马拉的车从临淄方向呼隆而来。远看一个高大的人在驾着车,车上还载着其他两个人,必然是孔丘无疑。孔丘过了隘口,直奔尼谿,看到了等候在路中央的褒鱼执和幸,就慢慢勒住马,停下来。孔丘下了车,说:“让上使久等了,我一早向高子辞行,他十分客气,挽留再三,所以才耽搁至今才到。”
褒鱼执说:“我们就向前走走吧,你的身后没有什么追兵吧?”
孔丘摇摇头说:“没有没有,高子特意礼送我出了城。我把昨晚的事跟他说了,他也劝我走早为妙。”
“嗯,齐国,孔丘先生你恐怕以后永远都不需要再来了。”褒鱼执说,“他们君臣根本都没有什么诚意。我总感觉到他们好像天天宴饮,太平无事。可是,整个临淄城中到处都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谣言乱飞,人人都怀心思,好像离危险也不远了。”
孔丘点点头说:“褒鱼上使所言极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令曾点从车中的行李里面找出一个包裹,打开了拿出一个半旧的犀牛皮剑鞘,双手捧给褒鱼执说:“不知这把鞘合不合适这把剑。”
褒鱼执让毛嬛把剑捧来。毛嬛频频向他使眼色,请他让开,想在这里出其不意地动手刺杀孔丘。然而,褒鱼执却不允许,死死堵在在她面前,将剑接了,装到鞘里,果然很适合。他赞叹道:“孔丘先生这个剑和鞘是天生一对的。”
孔丘有点高兴,甚至有点得意地说:“这个鞘是我在成周问学时,路遇一个老妇人赠送给我的。她告诉我说,这是周公之鞘。我是何等仰慕周公,能得其鞘,自然是高兴。不过那一介妇人的话,我还是将信将疑的。她似乎能看透我,就告诉我说,‘将来你会在齐国遇到携带周公之剑的人,如果剑和鞘能合上,就证明我所言不虚’。我随身带着这把鞘,常常追思周公,并不以她的话为然。可没想到上使一来,就向我陈列周公之剑。这一刻剑与剑鞘合起,真是大怪哉。上使和那个老妇人可曾相识?”
褒鱼执耐心听着孔丘说了这么一大堆往事,却是越听越惊。他赶忙问:“那么,那个老妇人是什么样子,她还说了什么?”
孔丘说细细回忆说:“她似乎有点域外戎狄之人的模样,装束也是怪哉。不过,双目炯炯有神,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似乎她是一个巫卜祝谶之人。”
褒鱼执点点头,低声自言自语说:“催命的人,居然亲自追到东方来了。我们快走吧,趁天亮多赶路,离开临淄越远越安全。”
孔丘就跟着褒鱼执继续向前走。他们有车有马却都不能骑乘,都牵着车马徒步前行。走到傍晚,遇到了一个小城郭,名字居然叫做“废邑”。废邑小城郭的住户稀少,只有一家官家驿站。褒鱼执持着函谷关书,孔丘持着高子签发的文牒入住。孔丘师徒三人,褒鱼执三人,各住一处。
到了半夜,少年幸似乎走累了,倒头就睡。褒鱼执吹熄了室内的灯,和毛嬛两人静坐等待。他们看着对面厢房里孔氏师徒还在挑灯夜读。毛嬛轻声问褒鱼执说:“师父,今天晚上可以动手了吧?”
褒鱼执看了看房梁,静听四周的声音,说:“好像想要动手的,并不止我们。”毛嬛屏住呼吸,仔细一听,说:“的确有刀斧磕碰的声音。”褒鱼执点点头说:“那晚有人纵火赶孔丘走,其实是个诡计。我猜他们就是想赶他离开临淄来到这里,再动手。”
毛嬛有点迷惑了:“那么,我们究竟是先下手为强,还是出手去保孔丘?”褒鱼执沉思了片刻,说:“随机应变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庭院之中有人跑动的声响,各种兵器碰撞的声响。有人在轻声吆喝:“快,快,休教阳虎给跑了。”
褒鱼执带着毛嬛走入庭院一看,院子里已经站满了齐国的甲士,一伙人冲进了孔丘师徒的屋中,将他们给赶了出来。随即,一个为首的军官打起来火把照着孔丘的脸反复看,确定地说:“不错,就是此人了!”
孔丘一脸地茫然,连声询问这些甲士:“我是孔丘,不是阳虎。我不曾犯法啊,诸位可没认错人吧。”
那个军官甲士说:“有人向我齐侯报告说,祸乱鲁国的季氏家臣阳虎偷偷潜入我国,想要行刺逃在我国的鲁侯。我们奉命来捉拿乱臣贼子,就地正法。”
听到“就地正法”四个字,孔丘和他的两个弟子都吓了一大跳,腿都软了,这是立即要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