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徽章
“哦,孩子,我看到了!”那个老妪说,“这就是智慧之树的种子啊,一个中间均分黑白的圆!”
“哦,是吗?我自小就会梦见这个图案。”安胃颇感意外,“您见过它么,它从何而来呢,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那个卡巴拉教派的拉比说:“并不复杂,一半是善一半是恶,或者,一半是生,一半是死;一半是智慧,一半是愚昧;一半是理智,一半是情感;一半是堕落,一半是拯救;一半是我,一半是你;或者一半是我,一半是我孪生的姐姐,都可以!”
安胃听了,心中有所感,凛然问道:“那么哪一半代表生,哪一半代表死呢?”
拉比说:“这要看你的位置了,在你那里,或许这一半是生,那一半是死,然而到我这里,或许,那一半是生,这一半是死!”
安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这么简单?”
那个老妪笑着说:“就这么简单——这个世界即将徐徐展开,就从你所见到的这个智慧之树的种子开始发芽,在每一个人的脑子里生长……他们普遍认为宇宙是由光明和黑暗两种力量构成的,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或者一半是遨游,一半是归宿!”
安胃问:“那么,光明和黑暗之间,是永恒对抗着的么?”
老妪摇摇头,说:“不,它们是孪生着的,一起存在,构成了这个圆形的整体啊……”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所罗门王远远而清晰的呼喊:“神在那高高的天上看着,并会在末日终至之时,质问我们每一个人: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当一切都将成为过去的时候,你得到了什么?”
整个圣殿广场瞬间变得十分肃静,鸦雀无声。原本喧哗的室外一下子寂静了,老妪也就停止了讲话。人人都屏住呼吸,静听这位无上成功的君王又要发表的什么震撼人心的真言,果然,所罗门王慷慨陈词:
“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生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风往南刮,又向北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的。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哪里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哪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书写也是虚空,不书写也是虚实。凡事都是虚空,一切都是捕风,一切都是捉影。”
他的话语刚刚结束,人群就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呼喊。在所罗门王之前,先知和国王,还并不合为一体,神权与王权还时时对抗。所罗门凭借智慧的功业,集先知与国王身份于一体,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以色列大帝”。
老妪也听完了所罗门的话,不禁感叹说:“所罗门王,永远这么有智慧,真像是后世一切君王的典范!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的孩子,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比如你在东土商周所经历过的那些事儿,安危率领着你们八人出生入死?你撇下其他七个人,独自走脱,正如这个圆形徽章所昭示的,是幸,还是不幸?”
又提及了“幸”字,安胃瞠目结舌,他呆呆地看着这个拉比,目光从门外的圣殿、所罗门王和人群又漂移到室内,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桌子,桌子上的正圆黑白分割徽记。它刚刚只是一层浮在木纹表面的牛奶,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深深嵌入到柞木当中,像烧灼了一般。
他目光又转向那燃烧着七枝半截蜡烛的烛台,忽然想起了悠悠往事。当年,在昆仑高山的脚下小河之国遭遇安危时,安危说自己受命从西域来到寻找“一个错误的少年”,只要找到他进行燔祭,可以引出每个人自所信仰的那个真神显身,可以让人生最大的困惑有个解决。
安胃一直忽略安危所说的“受命”两个字,安危从来没有交代他是受何人之命。眼下,他恍然大悟了,马上拍案道:“一定是你指派安危来到东土招募死士,追杀少年幸的!你并不是什么仁慈的拉比。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找到了我们?”
安胃又想去拔剑,但转瞬就放弃这鲁莽的念头——他要寻求的是答案,不是威胁任何人,所以依旧岿然不动。
拉比依旧和颜悦色地说:“孩子,唯有你是对的。你不是都按照安危的话去做了,才得以在今日的圣殿之外与我相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