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青牛
少年幸能够感受到褒鱼执的变化,他忍不住问扶着那匹瘦马的后腿问他:“你怎么感觉突然一下子知道的那么多了。”
褒鱼执转过头来说:“实话说吧,你睡得太沉了。我比你早醒了二十多年,走了很多地方,周游了列国,算是很仔细地了解了这个时代了。”少年幸点点头说:“怪不得怪不得,那么我们究竟睡了多久了?”
褒鱼执冷冷地说:“一二百年吧,睡足了很多人的石头一生。”少年幸理所当然吃一惊,却下意识地问:“那么,天下还有没有征战,周天子的那个岐山故地收复了没有?”
“收复了,不过是被秦子嬴开的后人秦穆公嬴任好给收复了。他把所有的犬戎人全赶出了西域。秦国人在西方占了当年周人的所有地盘,可怜周室天子的襄王还送一面金鼔给他,奖励秦人对犬戎人的攻占扩略。实在是,实在是太好笑了,秦人得土,已经不关姬家什么事了。不知周公姬旦复生的话,会怎么想来。任何苦心孤诣也抵不过时间的冲刷,除了那大河,还会有什么比时间更川流不息的东西呢……”
褒鱼执的话突然也多了起来,让少年幸十分怀疑他是否真是那个当时使自己睡下去的人。两人一路东去,往洛阳越近,就越看到大道两边时不时有毁弃的战车,浑身中箭死亡的士兵,丢弃的盔甲。少年幸心中一惊,问:“这里又发生了什么战事?”
褒鱼执说:“过关时,那个军士不是说了么,王室内乱。前一个天子、死了的周景王的王子姬朝,为了和王子姬猛争夺天子之位,打了十几年的仗,整个成周一带都卷入战事了。结果呢,姬猛在乱战中死了,姬朝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王位,晋国人出兵赶走了他。一家人就这么在成周这么点大的地盘上,你杀我我杀你,无休无止。周天子家族已经完全不成什么样子了。具体还有什么内情,我也不清楚了,要是能遇到那个从成周逃出来的老聃,倒可以问问他。”
正说着,两人突然见到前方来了两个人,一个人骑着一头青牛,另一个人牵着牛,慢悠悠地走来。骑牛的是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牵牛的是一个瘦弱的青年人。褒鱼执拉住马,示意幸和他一起停下来,拦在路中心,等两人靠近了,舒展双臂把他们拦了下来。
那个青年人稍稍欠身一拜,带着和善笑问褒鱼执:“客人为什么要拦我们的去路呢?”
褒鱼执抬眼望了一眼他,问:“你们可是从成周洛邑而来?”那个青年人说:“我们是从都中来,您是想问京中之事么?”
“不是,我想问问你们中谁是老聃?”褒鱼执却不看青年人,仔细盯着那个老者。果然,那个老人说话了:“我就是老聃!”
听到这个名字,如平地一声雷,少年幸跟着一惊,褒鱼执则连忙说:“那么,你不要再往西走了。函谷关关令在下令抓你,抓住你有赏。”
“噢,是么,谢谢先生好意的提醒。”那个叫做的老聃说,“可是,我还是要西去的。”
“怎么,后面有人在追捕你?”褒鱼执眉毛一扬,好奇地问。
“可能有吧,他们要争的太多,或许也管不上我这个没用的老骨头了。”
“听老翁口音,你的京畿言中满是陈地口音,你是陈国人吧?你是不是带了什么宫中的宝贝跑出来了,为何不往陈国去?”
“是的,在下是陈国苦地人。陈君臣国上下失礼,更是混乱不堪,我是没法回去的。我么,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这头老青牛了吧。不过,我的确有三件宝贝,你想不想知道呢?”
“哦,是么,可否拿出来,借我等拙眼一阅呢?”褒鱼执逼上前一步,将手伸到背后的背篓里,带着点胁迫的语气说。
那个老者拍了拍自己脑袋,甩了甩粗麻布的宽松两袖,笑着说:“所谓宝贝,身上藏的只是身外之物,我的宝贝在脑袋里,其余别无他物,无非有三,一曰慈,慈善为怀,和气相处;二曰俭,两袖清风,简朴一生;三曰不为天下先,不为,不为,不为。哈哈,仅此三宝。”
他说完,胯下的青牛也跟着长长地“哞”地叫唤一声,仿佛在赞赏老主人的话,也似乎在嘲讽着褒鱼执那种急不可待的态度。老聃最后问:“请问壮士是否能让开路来,让我去函谷关呢?”牵着牛的年青人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