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四、前尘
往函谷关方向走了三天，褒鱼执一改既往风风火火。他总在望云气，似乎等着什么。幸跟随着他，一路上总是无话可说，慢慢走到了两山相夹的地带。终于，褒鱼执开口说话了：“大祭司传来了音讯了。我们的时间系统被干扰了一次，行得太早了，遇不到那个人，要等等，休眠一段时间，在恰恰好的时间，恰恰好的地方，我们阻击他。”
“要等多久呢？”幸大惑不解地问，“难道大祭司她还没有搞清楚那人是谁，在哪里，就贸然要杀死他。这么做，是不是太、太奇怪了？”
“大祭司能够通神灵，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管怎么说，我们找到他再说！”褒鱼执拿出了那个沙漏，它依旧在源源不断地由下向上漏着。沙流到了上面的漏斗里就成了一个漩涡，并不落到沙堆上。这是陌生人动的手脚。令褒鱼执吃惊的是，下面向上漏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下面沙堆的沙子所剩无几了。他暗自叫糟糕，这意味着他那靠大祭司从死神那里偷来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了。
褒鱼执把沙漏揣入怀里，匆忙带着少年幸往山里行。山行了许久，他找到一个巨大的洞穴。少年幸并不认识这个洞穴。但褒鱼执却带着不灭的回忆，想起了几百年前的一桩往事：
那时候，他还身为周公姬旦门下的苍头老奴，在危急关头，他出卖了姬旦，从密须国的溃兵子丰的刀下逃了一命，只身逃往这一段的深山当中。他在山里跑了很久，越跑山越深，越跑越没有路，他完全绝望了，觉得自己身为褒国之奴的一生一定终将葬身这段山岭里。就在他准备认命的时候，他找到了这个山洞。既无处可去，他钻木取火，在洞里燃起一个火塘，想来无论是周国还是商国，他都没法去了，打算就栖生此洞，以绝残年。
山林当中，虎啸狼吟，各种禽兽叫声绵绵不绝。当天晚上，沉睡之中的老奴褒鱼执却被一个比禽兽还要骇人声音给惊醒了。他走出山洞一看，在不远处的一块巉岩上，有一个红发的人在狂吼着。高天之上无数道雷光喷泻而下，射中那个红发的人。褒鱼执随着周公姬旦的车队行走，认得那个人正是周公的门客，西域八剑客之首的安危，也被吓了一大跳。他悄悄地靠近了安危。慢慢地射中他的那团电光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似乎一团熊形状的电光之怪，慢慢地在烧灼着安危。他的一条手臂渐渐被电光给吞噬，瓦解了。
迷乱之中的安危也看到了那个老奴，他大声喊道：“你快来。你不是常人，你是个夸克体。快来，救我一把，我能更改你的命，让你活着，永远活着，想什么有什么，死不了！”
身为老奴的褒鱼执被他说动了，真的爬到了巉岩上，上前去拉他。那个安危用另一只胳膊一把死死抱住了他。果然，一瞬间，那团熊一样的电光就收敛了起来，成为一个光团，慢慢地回升到高空中，最终消逝在厚厚的云层里。安危见状，顺势滚落到了巉岩下一块草木厚重的平地里。
后半夜，有点失魂落魄的安危随着老奴褒鱼执一起到山洞里休息。他的一只手已经丢失了，浑身上下也是伤痕累累。他与老奴褒鱼执围坐在火塘边上，沉默了许久才说：“我认得你。你是出卖周公的那个老奴隶。其实，你跟我一样，都不是完全属于此刻世界的存在。我们各有各的使命和轨迹。你履行女娲的使命，我受盖娅的派遣——这个时代不明就里的蠢人们，把她的名字称为‘凯旸’、‘开阳’之类的，完全是以讹传讹。你们负责记录这个时代，我负责修正你们的错误。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乱了套了。系统不知在哪个点开始陆续出现了漏洞和坏区。先是你们出现了错误，失控了，我们被派来来修正你们，现在我们也出错了，我们开始互相火并起来了。这差点要了我的命！”
安危用剩下的一只手拼命拍打自己的脑袋，似乎要把什么东西从头颅里拍出来一样。他的另一只断臂并没有流出血液，而是不断地闪动着莹红的光，既看不到肌肉，也看不到骨骼，只是像熔岩一样慢慢地凝结起来。
身为老奴的褒鱼执张大嘴巴，死死盯着安危看，听着他的疯言疯语，完全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失望极了，便问：“你说过，可以让我活下去，你能不能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