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司。

刀光剑影。

杀声如雷。

没有任务的时候，众人只知道拼命练功。

烈日之下，个个满头大汗。

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说荤话，聊八卦。

“听说督主会给我们派个头儿过来？”

“我们的头儿不就是督主吗？”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

关于此事，他们也是前两天才听闻。

“督主日理万机，找个人分担一下也好。”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太监，一脸正气，也是锦衣司武功最高的人。

坐在旁侧抽烟的一个老太监，呵呵一笑，揶揄道：“万俟武，很失望这个人不是你吧？”

“老烟枪，你怎么说话呢？”

“就是，平时出任务，万俟大人多照顾我们。”

“要不是有万俟大人在，你这老烟枪早去阴曹地府吞云吐雾啦。”

万俟武在锦衣司的人缘极好，老烟枪挖苦他，难免会惹来众怒。

万俟武淡然一笑，道：“我相信督主派来的人，能力定在我等之上。”

老烟枪不以为然。

反正他都这把年纪了，能多抽一袋烟，都是赚的。

至于晋升，年轻时想过，现在嘛，没兴趣。

“都休息呢。”

院门那边，魏宝突然走进来，看到众人都坐着在吃茶，便笑着打招呼。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等，都没等来传闻中的头儿。

可看魏宝如此年轻，也不像是能掌管锦衣司的模样。

“你是？”

有人问道。

“在下魏宝，奉督主之命，执掌锦衣司。”魏宝亮出令牌。

本坐在地上的人，看到令牌，纷纷起身跪倒。

“拜见头儿。”

整齐响亮的呼声，听来十分受用，难怪古来世人都在追名逐利。

魏宝摆手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尽皆沉默。

“不知头儿此前在哪高就？”有小太监壮着胆子问道。

魏宝这个名字，太陌生了。

魏宝笑道：“殡尸司，缝尸人。”

缝尸人？

众人脸色遽变。

缝尸人都是健全的男人，虽被他们瞧不起，却也是他们羡慕的对象。

锦衣司上下，可都是无根人。

督主让一个男人来统领他们这群无根人，是嫌他们裆部的痛还不够痛吗？

“大家随意，不必管我，我到处看看。”魏宝看得出来，这群阉人嘴上没说，可心头的不服，全都写到了脸上。

老烟枪吐了一口烟，呵呵笑道：“魏头儿有所不知，咱锦衣司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新人，都得给大伙儿露一手。”

“露一手？”

魏宝诧异，又问：“卖艺吗？”

“不是卖艺。”

老烟枪又吐了一口烟，脸上笑容更盛：“是跟锦衣司第一高手切磋。”

“那来吧。”

魏宝朝老烟枪一抱拳。

魏忠贤特意提醒，锦衣司不是靠一面令牌就能执掌的，想要在锦衣司站稳脚跟，需凭真本事。

“魏头儿误会了，锦衣司第一高手不是老汉，而是……”老烟枪说着朝万俟武一指，“……万俟武万俟大人。”

万俟武皱着眉，在老烟枪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但他并未点破，也只是想试试魏宝的实力。

若非武功高强，魏忠贤估摸也不会派魏宝来。

武功，智谋，信任，这些都是魏忠贤需要考量的因素。

得知魏忠贤要为锦衣司找个头儿的时候，万俟武心里的确很期待，很渴望。

“可督主跟我说，锦衣司的第一高手是个老烟鬼。”魏宝这话，只是在诈。

老烟枪脸色微变，没想到督主连这个都告诉了魏宝，看来督主对魏宝真是信赖有加啊。

锦衣司明面上的第一高手，正是万俟武。

但暗地里的第一高手，却是老烟枪。

除非遇到特别棘手的任务，不然，老烟枪是不会轻易出马的。

万俟武退到一边，倒是乐得看热闹。

老烟枪在东厂没有任何实职，但东厂众人，都不敢得罪他。

在东厂，职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督主的信任。

老烟枪打小跟着魏忠贤，是魏忠贤的亲信之一。

“魏头儿，那老汉就得罪了。”

老烟枪满脸堆笑，皱纹里的污垢似快脱落，无比恶心。

“请。”

魏宝表面故作镇定，心头却半点不敢大意。

不管对手是李子凯，还是卞城王，再到此刻的老烟枪，他都是这样，表面轻松，暗中戒备。

哪怕对手的武功再低微，交手时小心点终究没错。

大意失荆州，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老烟枪吧嗒吧嗒猛吸了几口烟，拳头大的铁烟斗里，冒着火星，整个烟斗都被烧得通红。

魏宝龇龇牙，被那烟斗烫到，肯定很疼。

“魏头儿莫非要以肉掌对老汉的铁烟斗？”

老烟枪自然无所谓，纵然在魏宝俊朗的脸上烫几个疤出来，相信督主也不会怪他。

为督主做事，靠的是本事，靠的是手段，而不是脸蛋。

这话其实也不全对，年前小宝子被督主重用，靠的就是脸蛋。

小宝子能将清荷公主那淫娃儿伺候得服服帖帖，也是挺有本事的。

“我只会一套拳法，此外，还会缝尸用的针法。”魏宝所言皆非虚。

老烟枪就是随口一问，哪怕魏宝扛杆长枪过来，他也能在那张小白脸上烫几个好看的疤痕出来。

老烟枪只是猛抽几口烟，就将烟斗烧得通红，足见其内功的深厚。

这一战，既要取胜立威，又要给老烟枪留几分颜面，难啊。

魏宝在心里盘算时，老烟枪脚尖一点地，身如蛟龙，凌空跃起，将烟枪一甩，漫天火星如雨，将魏宝完全罩在里面。

这老太监不讲武德啊。

身为锦衣司的头号高手，跟后辈切磋，还搞偷袭？

站在魏宝身后的人，纷纷避让，一直退到了墙脚。

老烟枪出手，向来都是没轻没重，谁在这场切磋中受点伤，也只能自认倒霉。

魏宝握拳砸出，拳风大作。

疾射而来的火星，被拳风卷起，反袭向老烟枪。

火星探路，烟枪取命，这是老烟枪的成名绝技。

但这一招若遇到内功深厚的高手，往往会吃瘪。

为照顾魏宝，老烟枪的这一招，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威力难免大打折扣。

待到魏宝出拳，老烟枪满脸惊愕。

这小子看着年轻，内力怎这般深厚？

火星倒卷，逼得紧随其后的老烟枪，不得不翻身后退。

飘退的同时，手里的烟枪转动，将几乎凝成火球的烟叶火星击散。

落地后，老烟枪看到魏宝仍站在原地，并未乘胜追击。

魏宝如此做，无疑是想卖他个人情。

但众目睽睽之下，魏宝这么做看似是卖人情，实则是羞辱。

纵你是锦衣司第一高手又如何，还不是经不起老子的一拳？

“魏头儿，老汉要认真了。”

老烟枪嘿嘿直笑。

了解老烟枪的人都知道，一旦露出这种诡笑，就说明老烟枪动了杀心。

刚开始，万俟武还很为魏宝担心。

可看到魏宝出拳后，他为老烟枪感到难过。

老烟枪的一生威名怕是要在今日扫地了。

“你随意就好。”

魏宝完全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嗬！”

老烟枪嗤之以鼻，脚下发力，嗖一声掠向魏宝。

手里的那杆烟枪，在瞬间刺出好几招。

这是拿烟枪当剑使了。

魏宝很快发现，老烟枪所用的并非什么剑法，也夹杂着刀法，枪法，鞭法，等等。

每一招都是随心而出，肆意洒脱，行云流水。

魏宝看得叹为观止，一时间忘了进攻，一味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