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方思笑笑望向曾劲松:“帮主,您看,这批兄弟去哪个堂好?”
火竹帮十三堂各有强弱。
但强有强的好,弱有弱的妙。
最近几年赤竹堂在坤五爷带领下,是十三堂中公认最能强的一个。
可惜...坤五爷一念之差,身败名裂。
“兄弟,你觉得哪个堂口好?”
曾劲松尚未开口时,那个叫范山的人见陆远站回原位,故作小声地询问。
“哪个堂口?”
陆远十岁就在火竹帮里混,自然清楚哪个堂口油水多,哪个堂口危险。
可在帮主面前不敢乱说,不动声色把问题抛回去:
“兄弟觉得哪个堂口好?”
范山一怔,没料到陆远反将一军,竟没接上话。
迟疑片刻。
“赤竹堂刚折了不少弟兄,让他们去赤竹堂罢。”曾劲松扫过众人,平静说道。
赤竹堂!
新来的几人闻言脸色骤变,谁不知坤琛喜怒无常。
加之新遭挫败,跟着他非死即伤。
纵有万般不愿,却不敢违逆帮主之命,个个垂头丧气。
“跟我来登记造册。”闻方思招手带人离开,“九日后大暑,开堂拜祖师,尔等正式挂红。”
所谓挂红,便是从四九仔升作四二六,自此有了字号,可招兵买马。
但凡有本事,在不违帮规前提下,可打着旗号开疆拓土。
不过火竹帮在曾劲松治下,
主营铁树贩运,兼营漕运走镖,
弟兄们无需勒索保护费,反倒常替百姓维持市井安宁。
画完押,领了三套绣竹劲装,一册演化出《斩树八式》的破甲刀法——《辟甲一十二式》。
此刀法霸道凶悍,专攻破甲之术,据说是老帮主救下某位高人所赠。
末了闻方思照例发了五两喜钱,
嘱咐三日内须至赤竹堂拜见坤琛,方才放众人离去。
“咱们好歹算帮主亲点,坤五爷总得给几分薄面吧?”
刚出堂口,范山便热络地搭上陆远肩膀。
“难说。”陆远不喜男子近身,悄然卸开肩头手掌,加快脚步往家走去。
行至堂口前忽地顿住——
七八个披麻戴孝的男女守在门前,呜咽声断续传来。
“这是…”陆远已猜到缘由,仍下意识问道。
“赤竹堂阵亡弟兄的家眷,来领抚恤认尸。”门卫认得陆远,唠叨了几句。
随即,指着抱婴妇人叹道:“她汉子我们都熟,娃儿才满月…往后的日子难喽。”
陆远盯着那俊俏的小娘子,微清秀的面孔,虽然皮肤粗糙,肤质略差,但身段凹凸有致,相当美好。
火竹帮树大招风,每年都有过江龙挑战本帮的地位,更有甚者,还想要染指铁树,分一杯羹。
轻叹一声。
这世道不稳,想要活得好,只有变强才是硬道理。
陆远从堂口挤开人群,绕到西市买了几张油饼,顺手给耍鞭子的大哥丢了三文钱。
这才穿过广场,拐进街巷,再穿过几条满是浮土和垃圾的胡同,不紧不慢地踱进院子。
“咋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陆父见儿子推门而入,忙将烟袋锅子往炕沿一磕,溅起几点火星。
“今日没事,明日去堂口报道。”陆远解释了句。
陆父想起早上起早上那些惨死的帮众,一刻也不想耽搁,抬起烟袋锅子指着西边房子,
“爹手头还存了点钱,加上你这五两银子,正好把隔壁家买下来给你成婚用。”
“成婚?”陆远一愣,神情立时变得难看:“爹,我要娶香姐…”
“老蔡头那姑娘?”听到陆远的话,陆父脸色骤变,狠狠的吧嗒了两口烟袋锅子: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娶个玉灵楼的清倌人算怎么回事?”
陆远苦笑一声,自己无非就是个帮派弟子,身份还真没有多高:
“爹,你是知道的,我和香姐…早就好了,儿子不能做那丧良心的事。”
陆父见陆远语气坚定,又知他从小主意正,叹了口气:“哎,你说的也不算数,”
“我听说,那老蔡头张罗着把她卖给张员外当妾,最近在谈聘礼呢。”
陆远脸色骤沉,他与蔡香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香姐虽比他大上三岁,但天生丽质,加之跳舞的天赋极佳,十二岁就被她爹卖到玉灵楼当清倌人。
陆家前几年没钱,陆远吃不饱,穿不暖,一直是对方偷偷接济自己。
入帮之后,香姐更是担心陆远心气太高,被人害了性命。
时时宽慰,甚至不惜将“第一次”也给了他。
…
“他爹的事,等我见到香姐后商量一下。”
说完,陆远将昨日买回来牛肉搁在青石板上,先取来半块粗盐在掌心碾成碎末。
灶台上的瓦罐里泡着去年晒的山椒。
他捏起十几颗红亮的椒果,指甲盖轻轻一掐,辛辣的汁水便渗了出来。
“爹,把您那坛桂花酿借我用用。”
陆远探身从梁上取下陶坛,琥珀色的酒液倒在粗瓷碗里,腾起一缕清甜。
他解下腰间的短刀,刀刃在烛火上烤得发烫。
对着案板上肌理分明的腱子肉斜斜划开,每道切口都精准地避开筋络。
陆父凑过来瞧热闹,烟袋锅子磕在门框上:“你小子倒会挑地方下刀,这是跟谁学的?”
陆远将花椒、八角拌进酒里,指尖在牛肉表面揉出细密的纹路:
“前一阵去玉灵楼看香姐,看他们的厨子学的。”
酒料顺着指缝渗进红肉,陆远用小臂捋了捋头发,得意道。
“要不,爹还带你去找老柳婆子——看看她那有没有好人家的姑娘!”陆父犹豫着,再次开口问道。
“爹!”陆远蹙眉将牛肉丢进大锅里煮沸,捡起小板凳,坐在灶边翻看起《辟甲一十二式》的刀谱。
片刻,意识沉浸,脑海中「厚积薄发」命格闪烁起金光。
识海上,又多了一行字迹。
「辟甲一十二式(0/200):一日五练,四十日可成,刃啸裂空,引动三寸刀罡」
“刃啸裂空,引动三寸刀罡。”
陆远看着原本美梦以求的刀谱,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先前他还在为没有功法修炼而徒劳。
谁想两日内手中存了四本功法,就好像一个乞丐眼前出现四百斤粮食。
想吃吃不下,想带又带不走。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重轻易。”陆父无奈的摇头,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担忧:
“蔡香还有两个弟弟,你啊,有罪受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