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墓室后,众人绕行至峡谷另一侧,从坡面上山。
走了挺长时间,快到山顶时,就看见一块被雷火焚过的焦黑区域。
那裂缝口,就在这片焦黑地带的正中心。
谭文彬:“这是一钻出来,就被雷劈了?”
林书友:“那他岂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谭文彬:“你这话说得,像是武侠电影里的反派,以为主人公必死无疑后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
李追远蹲了下来,开始检查地上的焦黑痕迹。
这里确实是被雷劈过,和那墓穴门口的老槐一样,只是这里被劈得更狠一些。
少年掏出自己的小罗盘,里头指针正常,微微皱眉,意识到是自己这个罗盘品质太高,可有时候被影响也是罗盘作用之一。
“把你们的罗盘拿出来看看。”
众人纷纷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罗盘。
谭文彬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说道:“我们罗盘指针都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这里应该蕴含着某种矿藏,本就容易吸引
雷击,再加上刻意引导……”李追远将指尖灰烬放在自己鼻前闻了闻,少年是个阵法行家,能嗅出来一股阵法材料不堪重负后化作焦灰的味道,“这是故意制造的雷击。”
阴萌:“自己引雷来劈自己?”
李追远拍了拍手,说道:“应该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暂时隔绝自身因果,遮蔽天道的目光。”
从布局到收获再到最后的洗白,都做得无可挑剔,这,才是真正的专业。
润生难得开口问道:“小远,他留下那句话的意思是,以后会来找你么?”
从厚重山体里钻出且遭遇雷击还不死的怪物,这种体魄,让润生都感受到了磅礴压力,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对手,就算自己气门全开,也根本拦不住。
李追远:“我戴过他的脸皮,借用过他的身份,彼此之间早已产生了因果纠缠。他可能也清楚,就算我不去找他,江水也会把我推向他,他应该会做出与我一样的抉择,既然无法躲过,那就主动出击。”
有魏正道的先例在前,又有赵毅的正常难度走江作为参照物,少年也是摸透了江水对自己的态度:
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不过,他现在虽然成了,但状态肯定很不
好,而且玉龙雪山深处的那座秘境已经废了,他想建立真正的地上神国,也得去寻新的合适道场。
我们在走江,而走江的人则相当于天道的眼睛,不做好完全准备、获得充足底气前,他来找我们,就是自曝于天道之下。”
李追远站起身,扫视了一眼下方谷底的怡人风景:“总之,在他找到我们之前,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不用怕的。”
“嗯。”润生应了一声,他相信小远,小远说能做到,那就肯定能做到。
林书友也是无条件相信小远哥的,但他还是又瞥了一眼那处裂缝,心道:
哇空,自己要是以后能有和这种家伙交手的实力,那以后回到家,都不是族谱单开一页了,都可以单开一本族谱了。
林书友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梦想场景,老家的白鹤童子,已经先一步实现了。
李追远挥了挥手:
“我们回家吧。”
……
这一浪出来的时间长了,李追远也是想家了。
不过,回家转乘途中也是出了些变故。
一是林书友收到来自老家庙里的传呼,就在机场外用公用电话回拨了回去,他的师父陈守门询问关心了一下他最近的身体情况。
李追远刚给村里张婶小卖部打了电话,让张婶帮忙告知太爷自己回家的时间,少年听力好,哪怕是无意,也依旧听到了林书友话筒里的内容。
林书友以为师父就是单纯地关心自己,很是感动的同时,拍着胸脯告诉师父自己身体好得很,吃嘛嘛香。
挂了电话后,林书友还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李追远说:“我师父还把我当小孩子呢。”
李追远:“你再回拨回去,问问庙里出了什么事。”
林书友闻言当即醒悟,马上把电话回拨回去,等对面接了后,直接问道:
“师父,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两边手持话筒的人本身也是话筒。
陈守门拿着话筒,看向身侧站着的自家师父林福安,林福安对他点点头,示意直说。
就这样,陈守门将庙里近些日子白鹤童子的异样告诉了林书友。
原本以为那晚童子显圣又单摆一列后,一切就该恢复正常,可事实上,有些东西变了,
就真的回不去了。
就比如,虽然老资格的战童就比如陈守门,现在能请下童子了,但年轻的以及那些道行浅的乩童,还是请不下来。
白鹤童子一改过去老好人到处降临跑腿的形象,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祂压根就不管了。
爱谁去谁去,反正这种蚊子腿肉,祂童子是瞧不上眼喽。
这无疑给官将首的工作,带来极大影响,毕竟,那种真正强力的邪祟妖魔并不常见,大部分时候起乩请神只是为了解决一些普通人遭遇的小事儿,偏偏这些小事儿,才是信众的基本盘。李追远:“你回去一趟吧。”
林书友对电话那头说道:“师父,我回家看看。”
电话那头应是听到了李追远的话,故而没做推辞,只是连称:“好好好,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林书友有些迟疑道:“小远哥,童子以前确实比较辛苦。”
林书友自小到大对阴神大人的滤镜,早就被李追远打破了,也因此,他现在几乎是和童子以“平辈”相处。
站在哥们儿角度,阿友也替童子感到些许
不值,没了他,官将首基层工作就无法展开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追远:“没让你回去劝童子重新工作。”
“啊,那是……”
“你回去设坛做祭,先把自己从庙里分成小支,再把童子转移到你这一支里。”
听到这话,林书友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
把自己分成小支,也就是名义上仍归属于庙里领导,实则已经事实独立。
一般来说,这是分庙前的必行步骤。
自此之后,自己虽然依旧称呼师父为师父,但以后诸庙开会时,他也能和其他庙主一样,单独坐一张椅子。
“小远哥,我想继续跟着你走江,不想回去开庙。”
“分支不分庙,只是走个形式,你自立小支后,把童子移入你这一支里,等回到南通,再把童子摆入我的南通道场中,这是我答应祂的事。”
林书友长舒一口气,他刚真以为小远哥不要自己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此举等于是把童子原本的副业变为主业,主业变为副业。
虽然大框架不变,官将首依旧是官将首,但底层运行逻辑发生了变化,童子就有了正当
理由不再去管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其祂阴神不得已之下,要么集体变得勤劳,要么就得再推出一个新的倒霉蛋,取代以前童子的勤劳角色。
这样,官将首现如今的困局,也就解开了,只要不给祂们推诿怠工的借口,自然就得有人出来做事。
“小远哥,这个方法真好!”
“那你就把机票改签,直接回老家吧,早点处理好早点回来。”
“明白!”
林书友兴高采烈地跑去柜台。
至于说哪位不幸的阴神大人会取代童子以前的生态位,林书友并不在意。这里就体现出童子前期布置的优势了,以前林书友只能请童子降临,后来童子故意使用手段只能让林书友请到自己。
这直接导致,林书友和其祂阴神大人,完全不熟。
旁边,谭文彬掐灭烟头,问道:“小远哥,要不我跟阿友一起回去?”
李追远:“嗯。”
“那好,我也去改……”正说着话,谭文彬的传呼机也响了,他神情一变,马上拿起公用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接电话的是郑芳,告诉他谭云龙出事了。
那起连环盗窃案被谭云龙破获后,因小偷行窃过那位区长家,所以被打了招呼,谭云龙压根没在意这招呼,把各家赃款细则全部写进侦查报告里。
也由此招来了报复,下班时一群被特意安排的小混混袭击了谭云龙,谭云龙被捅了两刀,身受重伤,但谭云龙不仅将小混混反打跑了,还把带头的那个生擒住,一边给自己止血一边等到了警队同事的支援后才晕倒。
谭文彬很是无语道:“我真怀疑他有没有脑子?”
谭文彬骂的不是自己亲爹,他早就知道自己亲爹是啥德行,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大好前途时被下放到镇派出所。
他骂的是那位区长的弟弟,身为好几家夜总会的老板,在自己哥哥要出事时,居然做出指挥混混袭击办案警察的行为,这脑子里装的是屎么?
李追远听到了电话里郑芳的讲述,说道:“要有脑子,就不会干出在自家地板下面藏大量黄金和外币的事。”
那小偷当时见钱眼开,直接全部偷走了,事后看报纸得知自己偷到谁家后,也是被吓得不行,晓得自己摊上大事了。
要不然,有过两次“进宫”经验的小偷,也不
会在谭云龙穿着警服在自家小卖部打电话时,慌乱成那样。
谭文彬:“我爸问题不大,两刀都没捅进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李追远:“你回金陵看看吧。”
谭文彬:“嗯,我会抓紧时间回来。”
李追远:“不急,多陪陪你妈,反正一浪刚过去,我们空闲时间很充裕。”
谭文彬:“我是担心万一……”
李追远:“以前或许会有万一,现在不会了,江水现在可不舍得我们死在万一中。”
谭文彬改签了机票。
就这样,回南通的,只有李追远、润生和阴萌。
见其他两位回去见家人了,阴萌的情绪难免也会受到些影响。
润生安慰道:“放心,你先祖也很想你。”
这话听得着实暖心。
直接把阴萌那点思乡之情给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