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问长生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修罗

作者:观虚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03-30 18: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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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天仪,停止了转动。

紫黑色,堕落的因果之力,顺着邪胎的手掌,在向论道天仪内部渗透,篡改着内部的因果律令。

邪力在蔓延。

可下一瞬,一股古老的力量,自论道天仪内涌起。

纯白如玉的天机剑气,开始绞杀紫黑色的邪胎因果。

论道天仪,又开始慢慢转动。

罂粟锁链之中,邪胎的脸庞畸形,冰冷而残酷。

它血淋淋的手掌,拼命抓住论道天仪,阻止着天仪继续运转。

论道天仪的转动,很快又变慢了。

但论道山,古老天机内核的强大,还是让它坚定地,按照既定的因果律令,去完成自己的推演。

邪胎又伸出另一只手掌,按在了天仪之上。

更强大的因果邪力,缠绕在论道天仪之上。

论道天仪仿佛陷入邪道的泥潭,运转得更慢了,但下一瞬,内在因果纹路,宛如玄妙的阵纹,猛然一颤,一股磅礴的,纯白天机之力,向外蔓延,继续绞杀着邪神堕力。

这座古老的天机至宝,抗拒着一切外来之力的进犯。

邪神之胎也不行。

邪胎如腐化婴儿般的双手,被论道天仪上的因果之力,磨得血肉模糊。

邪胎的面容,开始狰狞,愤怒,扭曲。

祂是最接近邪神本源的一只邪胎。

但邪胎终究只是邪胎,是邪神降诞之初的一个雏形,一个胚子,并不具备全盛期邪神的力量。

祂必须借助杀戮,血腥,恐惧,绝望和人性的诸般丑陋恶欲,才能凝聚实体,重新复生。

在此之前,祂还突破不了,某些强大修士布下的天机封锁。

祂所能做的,也只是延缓了论道天仪的运转,却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邪胎神情漠然,缓缓闭上双眸。

祂在呼唤着祂的“信徒”。

人是贪婪的。

人性是堕落的。

人布下的封锁,也只能由“人”来打破。

很快,祂的召唤,得到了虔诚的回应,邪胎睁开双眼,目光冰冷之中,还透露着一丝讥讽。

四周的虚空,再一次悄然裂开。

一丝沾染着邪气的金色因果之力,再一次蔓延而出,缠绕在论道天仪之上。

金色因果,乃极高明的天机之法,缠绕在论道天仪之上。

这还不止。

很快,又一道虚空裂开。

一缕深厚的,蓝色的因果之力,也蔓延而出。

只是这丝因果之力上,缠绕着极其复杂的气息,有人的气息,有邪魔的气息,还有一丝血色的“尸”的气息。

根本分不清,是人是鬼。

一金一蓝,此两股因果之力最强。

此外,也有数道,更驳杂,更弱一些的因果算力,借助邪胎破开的虚空,如藤蔓一般,向论道天仪蔓延。

论道天仪被这些,密集的邪堕的因果,牢牢缠住。

运转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而后越来越慢。

最后,终于彻底停滞了。

邪胎凭借自身,以及爪牙的因果邪力,遏制住了论道山至宝,论道天仪的运转。

接下来,邪胎紫黑色的双手,开始将论道天仪,往回拨动。

祂想逆转因果,改写律令。

带邪气的金色因果,被污染的蓝色因果,宛如树根。

其他形形色色的因果之力,宛如枝叶。

所有这些力量,密密麻麻汇在一起,一同压制着论道天仪,给邪胎创造契机。

论道天仪,的确被压制住了。

可它是论道山老祖的至宝,内在因果恒定,可被遏制,但却不可被逆转,不可被篡改。

任凭邪神的因果之力再强,也无法逆转天仪。

局势一时间僵持住了。

杂色交织的邪神之力,和纯白如玉的天仪之力,双方角力,互相僵持。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邪胎愤怒,紫黑色血淋淋的双手,不住地

拍打,撕扯论道天仪,可仍旧无济于事。

论道天仪,根本不为所动。

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论道山,悬天峰之侧。

于深夜之中,高耸入星空的观剑楼上,飞出了一缕,微不可查的气机。

这缕气机,宛如天上一粒星光,奥妙无穷。

但又无形无迹亦无色。

疏忽而来,转瞬而至,借邪胎与天仪角力之时,直接融了因果律令,渗入了论道天仪内部。

没有任何人察觉。

平衡就此被打破。论道天仪“认输”了。

邪胎强大的气息,开始占据上风。

邪神爪牙的力量,开始猖獗。

论道天仪的因果格局,开始逆转。

一条条律令,开始被邪力污染,因果也在被一点点改写……

在罂粟锁链之中,邪胎露出丑陋而残忍的笑容……

这一切事,都发生在因果界域,有了重重遮掩。

除了当局之人,整个乾学州界,几乎无人知晓。

唯有墨画,突然一阵心惊肉跳。

他仿佛看到,有一张丑脸,在对着他笑。

这张脸太丑了,又紫又黑,宛如死胎一般,带着邪气,狰狞而恐怖,满含对人世的怨恨和贪婪。

这张丑脸,也打断了专心思考的墨画。

墨画皱眉。

“有什么事发生了?”

可他又想不到,到底能发生什么事……

他的因果造诣,还远远没有高明到,能染指到洞虚之上博弈的境界。

他有的,只是敏锐的因果直觉。

还有与邪胎“同源”的那一丝通感。

墨画想了想,摇了摇头。

“罢了,与我无关,我只要论剑就好……”

乾学州界这么多事,哪能事事都要他这个小小筑基修士来操心。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

他又不是个头最高的那个。

甚至很可能,这些人中,就数他个头最矮。

墨画便静下心来,继续考虑天字论剑的安排。

尽管从现在看来,赢面很低很低,但也要做万全的准备,去搏那一丝胜机。

毕竟,师父的生死,就摆在眼前。

可墨画却总集中不了注意力。

冥冥中似乎有感应。

那张丑陋而邪恶的笑脸,还是会时不时,浮现在墨画脑海,打断他的思路。

似乎祂做成了什么事,十分得意。

墨画有点烦了。

“再笑?”

墨画冷着脸,小声嘀咕道,“你再笑,我就收你去了……”

不知是墨画的“威胁”奏效了,邪胎感知到了危险。

还是单纯是时间到了,邪胎又蛰伏了。

那张丑脸,也不敢再在墨画面前笑了。

墨画点了点头,便心无旁骛地继续研究论剑的事了……

夜过日升,朝霞明媚。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

论道山中。

四宗八门的代表长老,聚在论道天仪前,查阅论道天仪推演出的名单。

这个名单,是最后一场地字论剑了。

对有些宗门,譬如太虚门来说。

地字论剑大局已定,这最后一场的胜负无关痛痒,跟谁比影响不大,所以就不太放在心上。

也有些宗门,还是比较紧张。

他们战局很焦灼,前后排名咬得也都比较死,一场胜负,就决定着宗门的进退。

这些宗门的长老,心里难免忐忑。

但这种宗门不多,场间大多数长老,还是抱着一种莫名“安心”的心态。

最后一场比完,地字局就结束了。

就像宗门考核,考得只剩最后一门了,考完就能放假了的,那种奇怪的轻松的感觉。

虽然地字局之后,还有天字局。

但之间会休整一段时间。

而且,对绝大多数宗门来说,天字局是绝对的“高端局”,根本不是他们能玩的。

甚至很多宗门,压根就没一个队伍,能打进天字局。

地字局结束,他们这届论剑,也就等同于结束了。

天字局的舞台,是给那些真正拔尖的宗门,以及真正拔尖的天之骄子们的。

跟他们关系不大。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最后一场论剑了。

成绩好坏,姑且不论,但真的是打完就“放假”了。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胜负,绞尽脑汁去跟别的宗门拼个输赢了。

便是在这种,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伸不伸脖子都快尘埃落定的心态下,各宗门代表长老,打开了论道天仪推演的名单。

一时间,所有人尽皆色变。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头顶明媚的阳光,也变得阴森冰冷起来。甚至包括论道山的长老们,都神情震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场间,所有宗门,所有长老的手上,所有论剑名单之中,给所有弟子推演出的论剑赛制,都有着同样的三个字:

修罗战!

“不可能!”

“怎么会是修罗战?!”

论道山的议事厅中。

论道山长老,还有四宗八门的代表长老,无不情绪激动,议论纷纷:

“这种古老而野蛮的论剑赛制,不是早就已经被废弃了么?为何还会被论道天仪,推演出来?”

“有人对论道天仪动了手脚?”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论道天仪可是传说中,论道山老祖遗留的天机至宝,能篡其因果,逆其推演的人,放眼整个修界,恐怕也寥寥无几。”

“这些大能,来头何其恐怖,他们犯得着,费大力气做这等事么?”

“再者说,他们图什么?”

“将论道赛制,改成‘修罗战’,意欲何为?故意捣乱?”

“闲得无聊,找乐子么?”

“不可能……”

众人争执不休间,便有长老道:

“事情已经发生,原因之后再去排查。现在的问题,是之后的论剑,要怎么办?”

“论道天仪推出的结果,要不要遵从?”

“如果遵从,那就是要沿循古制,举行‘修罗战’。??”

“这样一来,必会惹出极大争议。”

“若不遵从,又该如何?”

“废弃论道天仪的推衍结果,我们自行排个名单?还是说,想办法让论道天仪,重新推演?”

此番话一出,室内寂静片刻。

众人皆皱眉沉思。

片刻后,有人断然道:

“修罗战不能沿用,这是陈旧的古制,当年被废弃,也是因为,太过野蛮,太过功利,杀伐太重,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有违正道修士,上下一心,除魔卫道的本意。”

“论剑大会,??本意是‘论’,不是‘杀’。??”

“如今重新沿用,无异于鼓励弟子杀伐,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乾学的风气?”

也有人不同意。

一个面容粗犷,神情刚厉的剑修长老道:

“斩妖诛邪,当以雷霆手段。除魔卫道,须有修罗之心。”

“妖魔之辈,阴险狠毒。”

“若要除魔,必须比妖魔更阴险,更狠毒。”

“无杀伐果断之心,必会反遭妖魔毒手。”

“这就是修罗战的意义。”

“没有修罗战中磨炼出的杀伐决断,和铁石之心,我辈正道修士,当年也不可能推翻魔殿,建立道廷,传播正道,匡扶众生……”

但这番话,反对的人更多。

“这是老黄历了……”

“时代不同了。当年妖魔祸乱,自当杀伐果断,如今天下承平,就不要天天把‘正魔’挂在嘴上了……”

“就是,这是论剑大会,正道世家林立,天骄云集,哪里有‘魔’?”

“天天正魔正魔的,未免太危言耸听了些……“

“这个修罗战,我看不太合适……”

“没错,我也不同意。”

“不同意修罗战,那然后呢?你们要否定论道天仪的推演?”

“这……”

众人又迟疑了。

论道天仪可是论道山传承的至宝,存在了

成千上万年,没人当真敢否定它的推演结果。

“不是否定,是暂时搁置。”有处事圆滑的长老道。

“没错,是搁置,最后一场地字论剑的名单,我们另行安排……”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名单,由谁来排?”

“谁来排,能保证不徇私舞弊?”

“谁来排,能保证不受干扰?”

最主要的是,“谁来排,能够服众?”

论道天仪的推演,也不是完全合理,经常排出来的名单,也令一堆宗门不满,让不少弟子心生埋怨。

但没人敢真正有异议。

因为这是论道山老祖的东西。

是论剑大会,自古以来,就一直沿用的制度。

是能“服众”的东西。

一旦不遵循论道天仪,他们自己排名单,哪怕是四大宗八大门联手来排,也不可能真的让人信服。

毕竟,人心太过复杂。

在这种利益争局中,靠修士商议出的东西,根本经不起推敲。

这个名单,无论怎么排,都会招惹一堆人的“质疑”。至于“抓阄”碰运气,更不可能。

他们这些人,都是大势力,大宗门,大世家的核心长老,眼光见识不凡,自然知道所谓运气,不可能真的是运气。

一些天赋奇绝的修士,是真的能凭借天机之术,颠倒因果,逆天改命的。

命都能改。

更别说“抓阄”的运气了。

“那让论道天仪,重新推演?”

“不行。”有论道山的长老道,“论道天仪,一经设定,就不可更改。”

“不是我们不想改,是我们也改不了。”

“退一万步说,假如论道天仪,是真被人动了手脚,重新推演,结果不还是一样?”

“改了一次,就能改第二次……”

“这……”

一众长老眉头紧皱,这下是真的一筹莫展了。

横竖都不行,着实难以决断。

议事厅内,一时又响起窃窃私语,各宗门长老皱眉,三三两两,商议着此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德高望重,不知活了多久,须发皆白的论道山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沙哑叹道:

“就这样吧,修罗战就修罗战。论道天仪的结果,不容更改……”

见众人还有异议,这长老便接着道:

“论道天仪,是老祖宗的东西。”

“此物原理复杂,因果玄妙。”

“而其最玄妙之处在于,它无论推演出什么东西,都是当前处境下,最好的选择。”

“哪怕这个结果,再古怪,再诡异,没有论道山老祖的能耐,都不要去随意推翻。”

“你按它的结果去做,情况可能会糟糕。”

“你不按它的结果去做,情况只会更糟……”

“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大家都只是在‘糟糕’和‘更糟’里,做选择罢了……”

“不要自视甚高,要对老祖宗的东西,心存敬畏。”

这番话意味深远,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议事厅内也安静了一会。

“况且,这件事,对你们绝大多数宗门来说,其实也不算糟糕……”

这位须发皆白的论道山老者,眼眸中露出一丝洞察的锋芒:

“这也是,你们的一次机会。”

“修罗战,权重很高,是足够重新‘洗一次牌’的。”

“毕竟在当年,修罗战还有另一个名字……”老者目光深邃,一字一句,声沉如鼓道:

“天字晋级战!”

经受住修罗般的磨炼,脱颖而出的天骄,才有资格踏上悬天峰,在论道山之巅,与同辈翘楚,进行最终的天字论剑。

这就是曾经的,天字晋级战。

这沉重的几个字,令在场所有长老,胸口都为之一窒。

与此同时,他们也目光闪烁,心思各异。

……

论道山的议论停止。

最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并于傍晚时分,传达到各宗。

地字论剑,最后一局,将采用古老的论剑赛制:

“修罗战”。

“所有地阶参赛弟子混战杀伐,于生死间争锋。”

“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此结果一出,传到各宗门各世家,立马引得四方震动。

便是前来观礼的修士,也是一片哗然。

这种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也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原本已经接近“尘埃落定”的地字论剑,又立马如风卷狂浪般,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一下,是真的谁也不知道,局势到底会如何发展了……

……

与此同时,四大宗,八大门,十二流,乃至部分能晋级地字论剑的乾学百门,所有高层长老,乃至掌门,都在连夜开会紧急商讨,论剑大会突然而来的这一变故。

从傍晚,一直到深夜,各大宗门灯火通明。

几乎所有人,都是夜不能寐。

太虚门,长老居。

自昨晚开始,荀老先生便心绪不宁,此时看着眼前的罗盘,脸色更是凝重至极。

末了,年迈的荀老先生,深深叹了口气:

“风雨,终于要来了……”

这终将要来临的风雨,就这么……突然从天而降了。

乾学的天,也要变了。

而此时,弟子居中。

墨画看着“修罗战”三个字,同样怔忡失神。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然的心悸。

渴望许久的那一丝渺茫因果,终于来了。

墨画双眼朦胧,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师父,在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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