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照在祖师殿金漆剥落的匾额上,“玄风永振“四个字淌下浑浊的阴影。我踹开殿门时,香案上的长明灯齐齐爆出青焰,火苗里浮动着密密麻麻的人脸。
“劳驾让让。“白小檀从食盒底层抽出把桃木锅铲,铲头刻着二十八星宿。她对着空气比划两下,那些火焰人脸突然扭曲成痛苦的表情,眨眼缩回灯芯。
我怀里的青铜匣突然开始渗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饕餮纹的沟壑流淌,在地面汇成个箭头,直指殿后那堵绘着《问道图》的影壁。画中听道的仙鹤转过脖子,朱砂点就的眼珠跟着我们移动。
“这鹤当年还是我喂的。“我故作轻松地摸向腰间符袋,却抓出一把桂花糖——准是白小檀趁我不备调了包。画中仙鹤突然振翅,糖粒被劲风卷起,在影壁上拼出个“赑“字。
白小檀的罗盘簪咔嗒弹开,露出内层刻着的六壬盘:“赑屃驮碑,坎水离火...这是要我们按五行相生转动香炉?“她说着抬脚踹向最近的青铜炉,炉身朱雀纹却突然睁开三只眼睛。
我拽着她后领疾退三步,原先站立处的地砖轰然塌陷。阴风裹着陈年香灰喷涌而出,灰雾中浮现出七盏飘忽的莲花灯,每盏灯芯都蜷缩着个指甲盖大小的纸人。
“北斗锁魂阵。“我捻起沾血的香灰在掌心画了道解秽符,“劳烦白姑娘唱支《灶君笑》?“
铜铃声应和着哼唱响起时,纸人们突然手拉手跳起舞。白小檀的嗓音带着糯米的甜软,唱到“五更炊烟渡亡魂“时,莲花灯齐齐炸裂。影壁应声移开半尺,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碑,碑上竟用朱砂写着历代掌门的名讳——师父“玄微子“三个字正在渗血。
“寅年寅月寅日...“白小檀用锅铲刮下血珠,在碑面抹出卦象,“这是掌门闭关那天的时辰?“
我正要搭话,怀中的青铜匣突然跃起。饕餮纹咬住碑上血迹,整块碑石轰隆隆翻转,露出条向下的密道。霉味扑面而来的刹那,身后殿门砰地闭合,十二扇雕花窗同时落下铁闸。
白小檀点燃根胡萝卜形状的蜡烛:“你们道观给耗子挖的窝?“火光映出她袖口若隐若现的刺青——半截青色龙尾,与暗卫统领的印记一模一样。
石阶上的青苔粘腻如活物,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蟾蜍背上。拐过第三个弯时,蜡烛忽然变成幽绿色。前方出现个八角密室,中央供着尊无面道人像,八条锁链从道人袖中伸出,栓着具水晶棺椁。
棺中躺着个穿暗卫服饰的女子,心口插着把刻满符咒的匕首。最骇人的是她手中紧握的玉简,那上面的云雷纹与我怀中的天元通灵玉如出一辙。
“三年前失踪的暗卫统领凝霜?“我伸手要碰棺盖,道人像突然口吐人言:“逆徒!“竟是师父的声音!
白小檀的锅铲与我的符纸同时出手。道人像炸开的碎石中飞出数百只血蝶,翅膀扑簌簌抖落磷粉。我挥袖去挡,却见白小檀脖颈后的刺青发出青光,那些血蝶竟纷纷撞向她的罗盘簪**。
“接着!“她甩来半块桂花糕,我下意识咬住,甘甜中混着铁锈味——是掺了心头血的破魔食!眼前幻象霎时消散,真正的棺椁竟悬在八卦井上,井中伸出无数傀儡丝缠住我们脚踝。
青铜匣就在这时自动开启。天元通灵玉飞向棺中女子,与那玉简合成完整圆璧。青光暴涨的瞬间,我瞥见玉璧上映出师父的身影——他道袍染血,正在幽冥林的瘴气中与某个戴翡翠扳指的人对掌。
井底传来锁链断裂声。白小檀突然闷哼,她腕间铜铃碎了三枚,碎片在空中拼出个“嗔“字。我甩出最后一张神行符,扛起她就往密道冲,身后传来玉简的传音:“青阳,去查当年...“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我们被气浪掀出密道时,祖师殿的琉璃瓦正在下雨般坠落。白小檀趴在我背上轻笑:“道长的朱砂蹭我一脸,可要赔盒姻缘斋的胭脂。“
暮色中,第一片枫叶飘落在她染血的罗盘簪上。我望着西南方渐起的瘴气,终于明白师父留下的通灵玉里,为何独独缺了代表幽冥林的震位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