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东院。
镜子前,侍女平儿为崔云英卸甲。
“小姐,您都赶到了北门,为什么不和苏公子见面呢?他恐怕都不知道你冒着大雪去找他呢。”
脱掉甲胄的崔云英,露出一副修长窈窕的身姿,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同平湖中的一株清莲。
“我只是见他文文弱弱,怕被人伤了性命,才想去护他一护,既然他留在后方,没有危险,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至于他知道不知道,那又有何关系?我又不念着他会对我怎么样。”崔云英微闭着双眼,平静地说道。
“小姐说的倒也是。”
平儿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付出了就该让人知道,否则,人家又怎会知道你的好?但她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气,说多了,反而不被喜欢。
就在这时,另一侍女来通报,说崔云英的父亲崔竖来了苏家。
崔云英忙让平儿给自己穿衣,又简单梳了头发,就出了房门。
崔竖,作为崔家的下一任家主,为人严肃,不苟言笑,继承了父亲崔尚的体格,能武,六七个人近不了身。
崔云英一到院子,就看到崔竖背负着手,站在一处假山旁,看着堆叠着颇有山水味道的山石,不知想着什么。
“父亲!”崔云英到身后,轻唤了一声。
崔竖闻言,转过身。
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后,崔竖突然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后,压低声音道:“我听平儿日前到家中说,你与那苏灿还没有……那个啥是吗?”
“哪个啥?”
“就是……咳咳,肌肤之亲。”
崔云英听明白,瞬间脸色通红。
“有没有?”崔竖追问。
崔云英轻咬嘴唇,羞涩地摇了摇头。
崔竖见状,长舒了口气,喃喃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啊?”
崔云英疑惑地看向父亲,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看起来有些高兴。这种事,怎么想,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即使不愿意承认,但从她到苏家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苏灿连看都没过来看过自己。在她想来,苏灿肯定是看不上自己。
“昨日北城门之战,苏家虽然赢了,但却被敌人轻松打开了城门,我与你祖父私下交流,认为苏灿无领兵打仗的能力,此次被人围剿,恐怕难逃一劫。我此次前来,是想把你带回去,免得他出事了牵连到我们崔家。”
崔云英猛地抬起头,看向父亲,先是高兴,可很快又低下头,神情难掩失落。
“父亲的心意我能明白,只是,从我踏进苏家起,恐怕就已经没有了退路,青州所有人都看到我进了苏家,如今就算人可以回去,可我的清白又如何回去?”
“谋反会被牵连九族,此事关系崔家百年基业,你个人荣辱事小,家族事大,不可任性。”
崔云英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本以为父亲在意的是自己,没想到还是家族。当初祖父要她嫁到苏家,她就很不同意。而父亲对此,只有一句话,你的婚姻能换来家族重铸祖上荣光,你应当为此感到荣幸。
而今,看到苏家可能有麻烦,又害怕因为自己被牵连,她的心瞬间被苦涩填满。
“我去与苏灿说一声,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要把你带回去。”
崔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崔云英的声音,“父亲,我不想就这样回去。”
崔竖脚步一滞,眉头微微蹙起,转身,看向低着头的崔云英。
“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崔竖斥喝道。
崔云英头更低,可语气更坚定,“我既然进了苏家的门,就不可能再出去。”
“混账!你要气死为父吗?”
“女儿不孝,请父亲见谅!”
崔竖脸色难看至极,脱口骂道:“那苏灿给你吃了什么迷药?能让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话出,他意识到这里是苏府,忙又压低声音,“此事由不得你,我不能让你将整个崔家拉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说完,拂袖离去,只留下委屈又无力的崔云英站在原地,想哭又强忍住。
苏府大厅。
苏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平静地看着崔竖。
崔竖在他的注视下,竟然紧张得手心冒汗。
或许是因为苏灿如今掌控了整个青州,手里拥有大量的兵马,又或者,是因为害怕苏灿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在苏灿没到青州之前,作为崔家下一任家主的崔竖,在青州可以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除了寥寥几人,其他人对他都只有仰视,由此也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格。
但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聪明人,知道可以对谁用强,对谁认软,也就是别人常说的欺软怕硬。
而苏灿,显然是他不能得罪的人。
“你要带崔云英走?”苏灿终于开口。
“是的,家父特意交代在下过来和您请示一声,若是允许云英回去,崔家愿意将当初您送到家中的粮食牲畜十倍奉还。”
“十倍……”
苏灿仰头,闭目,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起一个雪中的身影。
他对崔云英还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感。
可无论是崔云英让侍女保护他,还是昨夜在雪中极速驾马奔跑的样子,都让他有种特殊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在意,被关心的感觉。
“我拒绝!”
他蓦地睁开双眼,语气冰冷地说道。
崔竖的心咚地重重落在地上。
他意外,不知所措,很快又有些愤怒。
这是强抢民女,无法无天!!!
以往,这种事他自己也做过,而且还不是一两次。可轮到自己,他才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
“少族长,十倍补偿已经不低了……这样吧,我做主,补偿十五倍,只要您同意……”
“不同意。”
“你这未免……”
“不讲道理是吗?”
崔竖没有直说,可眼神却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强行霸占别人女儿,难道还要人家做父亲的承认你有理?真是可恶。
苏灿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什么想法,无非是担心敌人破城,会让你们崔家受牵连。”苏灿走到崔竖的面前,“你回去转告崔尚,就说我苏灿可以保证,若是出事,绝对不会把苏家带进来。”
顿了顿,又突然嘴角一扬,补充道:“为了让你们能置身事外,我还可以配合你们演一场戏。”
“演戏?什么戏?”
看着苏灿那不怀好意地笑,崔竖后背莫名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