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扯开黑暗,带着几分勃勃生机落入宫观之中。
却只照得地面上的一具尸体,冰冷无神。
陈浊从屋子里走出,将屋子里的画卷和一个隐匿气机的阵法放入稍费了些心思打开的乾坤袖中。
原本静谧一片的连绵屋舍,似是从夜幕中活了过来,传出一阵阵响动。
首当其冲的,便是一声悠扬的晨钟。
这也意味着这间道观里的人,从睡梦中转醒过来。
外面的走廊里瑟瑟站着一个早起的道人,他不算完整的看到了这一场斗法,看到自家的观主自信满满的发出一道凌冽火剑。
然后隐约看到天上有星光闪烁了一下,孤云道人便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紧接着,便有一个遮掩了容貌的人,从天上跳了下来。
平静、冷淡的就像杀了路边一只鸡一样,从倒在地上那人身上拽起一截散发着宝光的衣袖,那是他的战利品。
就在这一刻,他的心脏都仿佛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他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只一瞬间,就杀掉了他心目中不可战胜的观主。
整个五脏观里说一不二,他们需要敬若神灵般的人物。
就那样简单的,轻描淡写的,被这个人挥挥手间杀掉。
尽管看不到神情,可是在他的脑海中已然勾勒出一个无比冷酷修士的姿态。
平静而淡漠,杀人于无形。
整个过程顺滑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甚至从头到尾连衣服上都没生出一点褶皱,就连拾取战利时都不曾用手。
尔后,他便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消失在了屋中。
看着这一幕,小道士的心中涌出一阵悲愤的同时,又滋生出更多的寒意与迷茫。
对于他这样打小便被买过来当做道童培养,却连胎息都没有得悟的存在,观中的练炁师兄们就已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山。
至于观主,那便是一片看得见摸不着的天。
可现在——
山倒了,天塌了。
往后又该何去何从?
只是,他注定也见不到明天了。
迎着朝阳,似被霞光刺眼的陈浊注意到了一旁人的存在,却并没有在意。
对于他而言,孤云道人修行的法门很粗糙,炼就的胎息十分虚浮,道法勉强值得称道一声但也就那样。
让其引以为傲的斗法伎俩,更不过是前世就看破的手段。
故而,即便是相差数层修为,他也可以轻易的取而胜之。
孤云道人尚且如此,他这些还没有入道的徒子徒孙,也就更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目不斜视,迈步而行。
身后,幽幽剑光划破长空。
血色潋滟在一片骄阳里,红的耀眼。
随之不久,便燃起了一阵火。
......
坊市,红尘客栈。
几日不曾安眠的柳霖脸上带着洗不去的疲倦,就像是被妙龄少女掏干了精气神,眼眶深深凹陷下去。
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昏倒下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坚持的等待着。
在他的身旁,小沅、杨十三、墨七,除过几日前在陈浊离开不久之后就执意告别离开的素还真。
一众同伴,一个不少的围拢在他的身边。
几人身前的桌上,则是摆放着几个小布袋。
敞开的口子里,可以隐约看到符钱闪烁的晶莹光辉。
略一扫去,大致有个上百枚。
这对于往常的他们而言,绝对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若是不求修行,即便是在凌霄城中,也能一跃成为住在内城的人,安然的度过一生。
可眼下几人,无论是谁都开心不起来。
尤其是坐在角落里的墨七,更是低着头,脸上带着一抹委屈,像是受到了什么指责一般。
“要我说,十一既然敢单枪匹马前去,那就代表他有绝对的把握。”
“更何况他也不是傻子,若不能敌,自然便会退走,过往一路走来,大家还不相信他吗?”
杨十三打破沉默。
只是拢在衣袖里无人见的双手互相纠结在一起,此刻已经扣破了皮。
“阿浊一路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没有他,我们也走不到这里,大家自然是相信他的,可是...可是......”
往日里性子最柔软,可哪怕是在几日里最艰难的时刻都不曾落泪的小沅,此时提及陈浊。
眼眶里,却是难以抑制的泛起一抹晶莹。
“可是,五脏观是有练炁修士坐镇的啊!”
“不比在外面盯守我们的底层练炁,那是一位...一位修行了几十载岁月,真真正正的炼炁七层的大人物啊!”
“你说这,如何让我能放下心来?”
“小七你当时怎就,怎就——”
“唉!”
柳霖发出一声长叹,神情萎靡至极,一股悲戚之意几乎透体而出。
在他看来。
陈浊便再是修行的天才。
一朝开悟,得成胎息,便也已经是极限了。
难不成,他还能在短短时日内便成就炼炁不成?
且不说修成与否的可能,光是一门炼炁术便要去何处去寻!
难道他们一行人历经九死一生从那般额杀人道途的地方逃出来,就要以一门随处可见的最下乘练炁法门成就练炁。
他不甘心,也相信陈浊绝对不是那样一个目光短浅的人。
这件事,本来稍作忍耐便可过去。
自己已然和老板娘说好,往后可以用伙计的身份继续在客栈里待一段时间。
以陈浊的天分,完全可以拜入一方不差的山门,得到庇护。
届时,区区一个五脏观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
缘何要如此行险!
柳霖有些想不通。
而墨七同样也有些想不通。
他不明白为何几人都不相信他的话语,更不相信陈浊能够斩下那老猪狗的头颅。
明明,都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讲述过当时的过程,讲述过陈浊是如何轻松的解决掉那三个炼炁修士。
他有些心累,懒得再解释。
等待陈浊安然回返的时候,一切便会有答案。
伴随着柳霖颓废的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屋子里变得死气沉沉一片,众人都目光呆滞,在心里默默祈求奇迹的发生。
忽而。
房门被从外拉开,一道稍显疑惑的声音从外传来:
“怎么了?”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