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生并没有像从前一样被凌玲牵着鼻子走,他抓住了凌玲话语里的逻辑漏洞:“你以前和佳清两个人住一个五六十平米的房子里你不嫌小,咱们现在一家六口人,住180平米,你天天喊挤,你到底是看我儿子不顺眼,还是看我爸妈不顺眼?”
“俊生,你口口声声你儿子,你爸妈,你有把我和佳清当成一家人吗?”凌玲压着嗓子委屈道。
“我怎么没把你当一家人了,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佳清吃的用的,你吃的用的,哪样不是花我赚的钱买的?我本来不想说这话的,有些话说了就伤感情了,但我看我不说你就不明白。”陈俊生忍无可忍地说。
“陈俊生,你说这话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娘俩没有你之前也没饿死,我自己也是会赚钱的,我和罗子君不一样。”凌玲被陈俊生戳了痛处,有些激动。
提到子君,陈俊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暴起:“你装什么装,没我也一样,那你想方设法地嫁给我是为了什么?为了真爱?拉倒吧。你这阵子拼命地想着法儿的从我这划拉钱,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
凌玲被陈俊生这劈头盖脸地一顿抢白给震得愣在当场,她咬着唇,满含恨意地眼神望着陈俊生,脸上却在试图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以至于整张脸显得有些扭曲。
陈俊生望着凌玲这张脸,突然沮丧得有些泄气,这就是自己失去了子君,失去美好家庭,失去成功男士形象所换来的”贤妻良母“?
陈俊生突然寒心了,凌玲曾经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多么勤俭持家,多么尊老爱幼,事到如今,竟全是口蜜腹剑。
她比子君差远了,子君最起码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私、藏恨。而凌玲却宛如一条在阴暗中时刻冷静观察的毒蛇,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咬人一口。
“我们离婚吧。”
陈俊生突然开口说道。
他想通了,凌玲已经骗他良久,从从前到现在,凌玲都没变过,她根本就不爱自己这个人。不然不会总是想法子撵走自己的爸妈和平儿。
与其等着她买了房子彻底绑死自己,不如快刀斩乱麻。
凌玲彻底愣住了,她飞身扑上来,滑跪在陈俊生面前:“不,俊生,不,我们走到一起不容易的……”
陈俊生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老三样吟唱,拂袖摔门而去。
陈母年纪大了觉浅,被吵醒了,出门查看的时候,陈俊生已经离开了家,而凌玲正满脸泪痕呆呆地站在厅里,双目一瞬不瞬地望着大门门口。
陈母见状,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重新回书房睡觉去了。
凌玲咬着牙,浑身发抖,面部肌肉疯狂抽搐,一直在厅站了良久。
陈俊生怒气冲冲、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公司楼下的酱子,正碰上刚刚告别众人,在此独自饮酒的贺涵。
平儿年纪小,不能熬夜,早早和罗子君一起回去了。
而喻教授主动请缨,让子君母子坐他的车回去,如此一来,唐晶自然也就跟着喻合一起走了。
李律师选择默默留下,陪哥们买醉。
“贺总?”陈俊生惊讶于此时此地偶遇贺涵。
喝得已经有几分薄醉的贺涵,开口便笑:“哟,这不是陈俊生吗?怎么?这大年夜不搂着你的新老婆欢度春节,怎么也来买醉?”
陈俊生闻言苦笑,笑得一脸窝囊。
贺涵来了兴致:“说说?你今年业绩不错,年终奖拿得丰厚,是什么让你大过年的,深更半夜的,一脸倒霉相地来到酱子?”
陈俊生看着咨询界叱咤风云的贺涵,自己向往却不能接近的偶像,如今竟是这副促狭模样,一时无言。
李律师在旁边仿佛那瓜田里的猹,急得团团转,他瞅了个空子蹭到贺涵面前,使了个眼色,介绍介绍吧?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罗子君的前夫,叫陈俊生。”贺涵喝的舌头都有点大了,拉着长音介绍道。
“!!!”
李律师:好大的瓜。酱子克我,每次来这,不遭几个惊雷没法放过我。
“你好,我姓李,是个律师,罗子君的朋友。”李律师也不指望贺涵介绍自己了,主动向陈俊生伸出了手。
陈俊生愣怔地伸出手,握了握,也顾不上上司还是下属了,喊酱子的员工拿来自己的存酒,就闷着头喝了起来。
痛饮三杯之后,陈俊生打开了话匣子:“我和你们讲,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就两个字,怀疑,怀疑自己和子君离婚娶凌玲是不是错的。也怀疑是不是我自己有问题,和谁都过不好。”
“噗。”李律师闻言笑出了声。这声笑是作为子君的朋友发自内心的笑。
“哎?不礼貌。”贺涵一本正经地数落了李律师一句。
李律师更想笑了。
但他还是强压着笑意,一脸求知欲地望向陈俊生:“展开说说。”
陈俊生心里实在压抑地难受,也顾不上许多了,借着酒意,把凌玲怎么不和他商量付了买房定金的,怎么处心积虑地想把自己的爸妈孩子赶出去单独住的,是怎么婚前婚后完全两个样的,一一倾诉了出来。
李律师是一边听一边摇头。
贺涵倒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神秘微笑。
“喂,你摇什么头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好笑?”陈俊生用肩膀撞了撞李律师,问道。
李律师抬手和陈俊生碰了个杯,解释道:“我是笑你被罗子君养得太好了,不懂什么叫人心叵测。”
陈俊生:“什么意思?”
李律师:”你真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像罗子君一样单纯?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小看了女人,既小看了前妻做人的弹性,又小看了现在老婆的城府。”
“不,他不是小看,他是贪心。”贺涵突然出言道。
“我哪里贪心?”一杯一杯喝闷酒的陈俊生现在已经有些醉了。
“你喜欢罗子君漂亮,但又嫌弃她的天真,你嫌弃她的天真,却又嫌麻烦不愿意引导她进步,你自以为已经把她养废了的时候,恰巧一个看起来和她完全相反的‘贤妻良母’出现在了你的面前,而你此时已经人到中年,你需要一个看起来更‘划算’而不是所谓的‘漂亮’的女人,来为你勤俭持家,养老育幼。但你太贪心了。你要知道,女人她首先是人,只要是人本质上就是‘利己’的,一个表现得过于‘利他’的人,往往是所图非小,刻意伪装罢了。”
贺涵来了兴致,耐心分析道。
“诈骗团伙诈骗的就是你这种人。”李律师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陈俊生闻言如遭雷击,静默良久,忽然,他仰起头满饮杯中酒。
起身和贺涵、李律师道谢告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酱子。
李律师和贺涵见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碰了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