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的鞋底碾碎檐角垂落的冰棱,祠堂青砖上洇开的寒霜正顺着裤管往上爬。
他攥紧衬里夹层里的地图,铜锈斑驳的门环在月光下泛着尸斑似的青灰。
推门瞬间,浓雾像倾泻的棉絮涌入口鼻,喉间顿时泛起铁腥味。
“谁把坟头土洒祠堂了?“他压低咳嗽声,袖口擦过门廊处断裂的匾额,“忠孝传家“的“孝“字只剩半截血渍似的朱漆。
供桌上的牌位东倒西歪,香炉里插着三根焦黑的槐树枝,细看竟是人的指骨。
低语声贴着耳廓游走,似哭似笑的絮语里夹杂着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
张逸摸出打火机,火苗刚窜起就照见供桌下密密麻麻的手印——那些指痕泛着墨绿色,从桌腿蔓延到房梁,像是无数人曾在此攀爬逃命。
“别碰东南角的铜镜!“女声破雾而来时,张逸的鞋尖正踢到个硬物。
他踉跄后退,火机脱手坠入雾中,照亮半截枯手正攥住他脚踝。
皮肉撕裂声混着腐臭味炸开,枯手指缝里钻出蛆虫般的红线。
胡瑶的红绸伞划开浓雾,伞骨银铃震得红线簌簌掉落。
她旗袍开衩处晃动的金线牡丹刺得张逸眯眼,“穿这么艳来上坟?“
“张家小少爷倒有闲心说笑。“伞尖挑起张逸衣领,露出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八卦纹胎记,“偷了李瘸子的引魂图,还敢独闯锁龙局?“她突然旋身,伞面迸溅的火星在雾中织成符咒,将扑来的黑影灼成飞灰。
供桌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牌位接二连三爆出青烟。
张逸抓起滚落脚边的祖宗牌位,发现底座刻着倒置的八卦,“胡小姐既然认得引魂图,可看出这祠堂本该是阳宅?“
胡瑶指尖的金针悬在张逸喉前半寸,“说清楚。“
“《葬经》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但这祠堂四周环水却用镇山石。“张逸用牌位刮开地面苔藓,露出底下暗红的朱砂线,“分明是有人把阳宅改成了养阴地。“他忽然抓住胡瑶手腕按向铜镜,镜中映出的两人背后竟叠着十几道模糊黑影。
牌位底座突然弹开,掉出半块染血的玉珏。
几乎同时,祠堂四角响起锁链崩断的铮鸣,地面开始渗出黑色黏液。
胡瑶甩出红绸缠住房梁,“去掀祖宗画像!“
画轴坠地瞬间,张逸看见画中执卷的老者眼珠突然转动。
他扑过去抠出画轴末端的玉扣,与牌位里的半块玉珏严丝合缝。
地面轰然洞开,腐臭的阴风卷着纸钱喷涌而出,露出条斜向下延伸的石阶。
“张家人果然都是疯子。“胡瑶抹掉脸颊沾到的黑水,望着石阶尽头若隐若现的青铜门,“这锁龙局困着的,怕是比厉鬼更糟的东西。“
张逸摩挲着玉珏上的刻痕,那纹路与祖父怀表里的家族徽记完全重合。
门缝渗出的雾气在台阶上凝成霜花,隐约传来枝叶摩挲的沙沙声,就像有无数人踮着脚在密林深处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