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轻柔地洒在槐花镇的街巷,药铺的黄铜药秤在晨光下闪烁着微光,镂空花纹投下“百草堂”三个字的光斑。林风吊着草茎,蹲在药铺的屋檐下,眼睛却时不时偷瞄对面巷口。那位神秘的琴师已经在老槐树下坐了许久,膝头的古琴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在石板路上映出粼粼波光,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
“小子,当归二钱。”陈掌柜突然抛来药包,打破了这份宁静,“送去柳家班那红袄丫头处。”林风刚要接话,忽见琴师指尖微动,七根冰弦震颤,《高山流水》的泛音如潺潺溪流般流淌出来。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清脆的铃声和琴声交织在一起,惊起3只飞鸽。
鸽子掠过琴面时,奇异的景象发生了。它们振翅的轨迹在空中留下淡墨痕迹,逐渐勾勒出《韩熙载夜宴图》般的宴饮场景。画中人物栩栩如生,有的举杯畅饮,有的翩翩起舞,仿佛将那个繁华的宴会瞬间呈现在眼前。林风看得入了神,怀里的药包啪嗒落地,朱砂红雾升腾而起。在这朦胧的雾气中,琴师广绣轻扬,那些墨痕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画作游鱼钻入青石板缝隙。
“当心!”卖炊饼的吴大叔眼疾手快,一把拽开发愣的林风。紧接着三块青砖突然拱起,砖缝里钻出嫩黄藤蔓,眨眼间就在街心织成戏台模样的绿棚。林风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去,发现每片藤叶背后都闪着歙砚特有的金星纹。这些金星纹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在说着歙砚制作工艺的独特魅力。歙砚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其制作工艺繁杂,从选料、制坯、雕刻到打磨,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工匠们的心血。选料时,要挑选质地细腻、纹理独特的石料;雕刻则需要工匠们具备精湛的技艺,将各种图案栩栩如生地雕刻在砚台上。
琴声转为《阳关三叠》,旋律变得更加悠扬婉转。藤曼间缓缓绽开墨色牡丹,花瓣上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十二名提线木偶踩着铜鼓点跃出花心,为首的竟是昨日杂耍的红袄少女模样。木偶的制作工艺十分精巧,关节灵活,面部表情生动。其身上的服饰采用的传统的刺绣工艺,针法细腻,色彩鲜艳,图案多为寓意吉祥的花鸟虫鱼。林风下意识摸向腰间画笔,却发现墨囊正在发烫,仿佛呼应着这神奇的场景。
“有意思。”一个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林风转头,看见一个蓬头老丐,正就着葫芦啜饮药酒。老人布满瘢痕的指尖点向木偶:“瞧见没?那丫头腕上银铃刻的是烟松入胶的工序。”林风定睛细看,木偶手腕果然缀着七枚小铃,分别錾刻“采松、烧烟、筛料、和胶、捶打、入模、描金”。这每一道工序都是徽墨制作的关键环节,采松要选取特定的松木,烧烟需要掌握精准的火候,筛料保证烟的纯净,和胶决定墨的粘性,捶打让墨更加细腻,入模赋予墨锭形状,描金则增添墨的美观。最末那枚铃铛却用红绳系着,铃舌竟是半截刻刀形状,这让林风心中充满疑惑,却又隐隐觉得与某些秘密相关。
琴声陡然转急,木偶们突然围着林风旋转起舞。红袄少女的木偶指尖渗出墨汁,在他袖口画出纠缠的藤蔓。林风突然福至心灵,抽出画笔蘸取袖上墨渍,就着青石地砖挥毫泼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笔尖触地瞬间,藤蔓纹样竟随着琴音节奏自动延展。当《梅花三弄》的轮指技法响起时,墨色枝干上瞬时绽开七十二朵朱砂红梅,每片花瓣都浮动着珍珠粉的荧光。徽墨中添加珍珠粉,不仅能让墨色更加鲜亮,还使画作呈现出独特的光泽和质感。这一传统技艺,体现了古人的智慧和对艺术的追求。
“好个‘墨随音动’!”琴师第一次开口,声如裂帛。他猛拨宫弦,所有木偶应声炸成彩絮。纷扬纸屑中飘落半张残页,林风眼疾手快地抓住,瞥见“麝香三钱,金箔...”的字样。麝香和金箔在传统医药和徽墨制作中都有着特殊的用途。麝香具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等功效,在徽墨中添加适量麝香,能让墨散发出独特的香气;金箔则用于徽墨的描金工艺,使墨锭更加华丽珍贵。
突然,马蹄声破空而来。八匹枣红马拉着描金马车闯进长街,车辕上跳下个锦袍汉子,胸前悬着鸽卵大的端砚佩饰:“奉歙州墨庄之命,请先生过府一叙。”琴师轻笑抚弦,古琴突然缩成巴掌大小。他转身时大氅扫过林风手背,少年惊觉残页上的字迹正在消退,唯有个“歙”字泛起血光。再抬头时,琴师已消失在马车扬起的尘烟中,唯有老槐树上新结的豆荚叮咚作响,细看竟是十二枚墨锭形状。这些墨锭形状的豆荚,仿佛是大自然对徽墨文化的一种呼应,也为这个神秘的场景增添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小子!发什么呆?”陈掌柜的怒吼惊醒了林风。他这才发现药包早被墨汁浸透,朱砂在宣纸上洇出诡谲的凤凰轮廓。更糟的是,那红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腕间银铃正发出与木偶相同的清响。
“听说你能让画儿唱歌?”少女指尖转着刻刀,刀柄上歙州墨庄的徽记泛着冷光,“拿这个换你的墨囊,如何?”她突然挥刀划向林风腰间,动作竟与木偶的舞姿如出一辙。
林风侧身闪避,墨囊绳索应声而断。霎时间狂风大作,未干的《百雀朝凤图》腾空而起,百余只墨雀齐声啼鸣,羽翼抖落的松烟香雾弥漫整条长街。这松烟香雾,是徽墨制作过程中烧烟环节产生的,带着独特的气息,仿佛将徽墨的制作工艺以另一种形式展现出来。等雾散时,少女与马车皆不见踪影,唯余地砖上刀刻的十四字歌谣:墨池水干妖星现,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暮色渐浓,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小镇染成了橙红色。林风蹲在墨仙祠残碑前嚼着冷烧饼,碑上的字迹在岁月的侵蚀下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记载着“以琴养墨”的古法。在徽墨制作文化中,“以琴养墨”是一种独特的理念,认为音乐的韵律和节奏能影响墨的品质和灵性。琴音的高低起伏、节奏的快慢缓急,如同徽墨制作过程中的各种工序,相互配合,才能制作出上乘的徽墨。角落里还刻着半阙《临江仙》,林风蘸着唾沫擦拭苔痕,突然发现某个“徽”字的墨迹未干,指尖轻触的瞬间,怀中的残页突然发烫。
祠堂深处传来细碎脚步声。昨日那只松鼠捧着松果蹦上供桌,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开口吐出人言:“墨疯子要倒大霉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风心中一惊,也让他更加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与徽墨相关的秘密又将如何被揭开。